可惜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小蘇州胡同就炸了鍋。
胡同口的供銷商店被偷了!!!
少了二十斤白糖、五十多尺布料、三十多斤食用油和供銷商店抽屜里的錢票若干。
這個消息攪動的本來還算平靜的胡同人家個個臉色發青、心底沒底。
損失的那些東西的價值相比于對整條胡同和附近人家的心理打擊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一時間人心浮動的相當厲害。
“沒想到這幫人又出來作案了!”
六十七號大雜院的天井里,楊興民正赤著上身在給身上澆水,頭頂熱氣直冒。
他和解衛軍兩人剛剛從某個商店附近蹲點回來,被熱的實在是受不了。
解衛軍也在擦著身子,抓起楊興民剩下的半桶水一股腦倒在自己頭頂。
“師傅估計肯定是哪個地方的黑市又開了張,這幫人有了銷貨的渠道,所以才會重新出來作案。”
楊興民一屁股坐在花壇邊上。
“這伙人自打去年起就在咱們東城四處作案,瞄準的全是國營商店和糧店。”
“再好的鎖頭也經不住他們撬。”
“每次他們作案后咱們所里和各治安室就派人四處蹲點守株待兔,結果根本沒用!”
解衛軍抹了一把臉。
“我同意師父的意見,咱們還是得從黑市這方面下手。”
“要不然太被動了。”
“要是被他們繼續這么偷下去又抓不到,估計很多人也會學著他們一樣鋌而走險。”
楊興民嘆了一口氣。
“其實影響還不止這點,你沒發現么?”
“咱們院子有咱們兩個公安住著,但最近晚上大家還是把院門鎖的死死的?”
楊興民是個不太愛思考的,尤其是他和解衛軍在一起的時候。
看到解衛軍又陷入了沉思,楊興民便又逗起了林家的幾個小的。
“你們誰要洗澡的,來,興民哥給你們來一個醍醐灌頂!”
林老五立即撒丫子就跑。
他還和他四姐往同一個方向跑。
小屁孩兒的經驗很簡單----雖然跑不過楊興民,但只要能跑過他姐就行了。
寶根好整以暇地一動沒動。
楊興民也沒去追那兩個更小的,而是蹲下來盯著寶根嘿嘿冷笑。
“寶根啊,這都大隊長了,怎么還在畫鬼畫符呢?”
“今兒讓哥哥給大隊長來個醍醐灌頂怎么樣?”
寶根指了指自己的筆記本。
“我這可不是鬼畫符,我正在構思咋給我叔寫封家信,同時也給欣月姐搭幾句話。”
“興民哥,醍醐灌頂這個典故,我認為欣月姐應該也很喜歡的!”
“嘿,臭小子,威脅你哥哥是吧?”
“喲,興民哥,您大有長進啊,都學會搶答啦!”
“你小子別跑,哥哥今天必須好好收拾收拾你,讓你知道什么是尊敬長輩?”
“您這用詞不當,應該是讓我知道知道什么是長幼有序。”
說來也巧,寶根筆記本上今天刷新的涂鴉,居然就是關于這個東城盜竊團伙在一九六二年被抓的卷宗記錄。
本來解衛軍這次調到分局的事,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阻礙和競爭----多了兩個競爭對手。
但如果寶根再幫著大哥把這個案子拿下來,那么調分局的事就是板上釘釘了。
可寶根居然有點猶豫了。
因為在卷宗里記載著他們在一九六零年這個時候手頭積累的賊贓已經相當可觀。
之所以很多物資沒有現在出手,就是因為黑市現在被嚴厲打擊,凋零的厲害。
寶根根據卷宗的記載心里默算了一下,扣除他們從今年十月份之后用掉的、賣掉的和再偷的,這些人手中現在的贓物居然相當可觀。
僅僅白糖一項就有三百多斤!
食用油也有一百八十多斤!
布匹近兩百尺,工業券兩百多張。
歷史上他們在一九六二年下半年被抓的時候,查獲的賊贓有白糖五百多斤、食用油兩百多斤、布匹三百多尺、工業券一百多張(真實案件)。
“一九六二年下半年才追回這些東西,那時候三年自然災害早就已經過了。”
寶根躲在房里一個勁的給自己找借口。
“人名、地址和藏東西的地方都寫得明明白白的,小爺我也不多要……。”
9月11日是周日。
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當賊的都喜歡上街擠擠。
當然也有的賊例外,他們看不上在街頭弄來的那三瓜倆棗,而且當街被發現偷東西死了殘了的可能性很大。
黑市雖然被嚴厲打擊,但每到周日又會偷偷的在偏僻處開起來。
二十六歲的鄭德對于各處的黑市都了如指掌,他今天準備去西四的一處黑市轉轉。
他不是去換東西,而是銷贓。
王老大手頭積累的東西太多,一直在催他快點出手。
這不,昨晚又送了二十斤白糖和二十斤食用油過來。
鄭德知道這些東西是從東城各個國營商店和供銷社弄來的,所以他不敢在自己經常去的東四出手,而是選擇了西四。
只是他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公交站臺上有個小孩在打量著自己和自己家門口的門牌號。
“寶根,我們巴巴的從地安門走到這里來搭公交,你是咋想的?”
關老二一路都在抱怨。
寶根懶得解釋,小孩子做事不靠譜不是很正常么?
連環盜竊案里負責銷贓的鄭某,住的地方距離小蘇州胡同也就三里多路,他不過是過來認下人臉。
好為他之后的黑白雙吃做準備。
今天他們幾個約著去豐臺挖野菜。
京城各小學學生平時坐公交和電軌只要半票,作為全國教學調研試點單位的景川小學在60到61年期間還有一項額外的學生福利:學生出城挖野菜,來回公交都免費。
只是梅子幾個沒有料到他們會跟著寶根跑那么遠,足足坐了快兩個小時的公交,中間還換乘了一回才抵達了豐臺。
下車后,幾個孩子都東倒西歪的不肯起身。
劉思敏一陣哀嚎:“寶根,這么遠?你是不是要把我們給賣了?”
宮愛珍躺在草地上也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賣就賣吧,就怕沒人要啊。”
寶根也是一身的酸軟,這年月的公交那車況......。
但他也沒辦法,誰知道一直發生在東城的連環盜竊案的主犯居然是豐臺人!
幾個參與盜竊的骨干沒一個是東城的,就銷贓的那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