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茵的班主任姓甘,叫甘福秀。
她之所以能當上干部子女班的班主任是因為她是教政治的。
學(xué)業(yè)水平不知如何,但管理嚴格的風(fēng)評在師大附中也廣為流傳。
陳玉華要奶孩子根本沒時間去,所以只能是林靖遠抽時間請了個假去一趟學(xué)校。
“柳茹茵這個學(xué)生我其實還是喜歡的,”甘老師推了推厚厚的眼鏡架子,臉上一點笑容都欠奉,“有熱情,有愛心,也能團結(jié)同學(xué),成績在班上也是前十之列。”
林靖遠沒有吱聲,只是擠出笑容陪著。
他知道甘老師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只不過這么好的苗子,有一點習(xí)慣卻改不過來!”
三十出頭的甘老師再一次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架子。
“我看過她的資料,經(jīng)歷頗為曲折,身世也很凄苦,可怎么最近就變得完全不像話了!”
聽到這個評語,林靖遠的臉色徹底垮了。
----莫非茵子在學(xué)校真的學(xué)壞了?
甘老師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出身好,成績好,表現(xiàn)好都很重要,但如果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出了問題,就便是有再好的開始,也是注定沒有未來的!”
林靖遠強忍著心慌吞了一口唾液。
“甘老師您說給我聽,看我怎么收拾她!但麻煩你再給她一次機會……。”
“我家茵子在學(xué)校究竟惹了什么麻煩?”
甘老師遲疑了一下,但最后還是把四個字重重的說了出來。
“鋪張浪費!”
這四個字把林靖遠聽得一愣。
“寒假開學(xué)的時候,她寢室十二個女學(xué)生每人每天最多就消耗一瓶開水,可她倒好,起碼一瓶半!”
“除了學(xué)校分配的那一瓶外,她還掏錢自己買上半瓶一瓶的。”
“兩分錢一瓶啊,用來洗臉洗腳也就是罷了,可她還有好幾次是用熱水來洗衣服!”
“有同學(xué)把這件事舉報到了學(xué)校勤儉檢查員那里。”
“勤儉檢查員同志一開始和我說了一聲,我也私下找柳茹茵同學(xué)聊過。”
“之后這段時間本來表現(xiàn)還可以的,但就在幾天前,又有人向勤儉檢查員反映情況。”
“說她買了一件五塊錢的禮物送給同班同學(xué)當生日禮物!”
甘老師再次嘆了一口氣,語氣里有些惋惜。
“學(xué)校里的勤儉檢查員準備拿這件事當個典型來抓!”
“要知道上頭正在大力推行勤儉節(jié)約,這個事情要是記到檔案里去,那可就是大麻煩啊。”
本來對英子用了點錢還不太上心的林靖遠聽到這里才真正臉色大變。
“其實我也替她解釋了幾句,但人家說死了同學(xué)間送禮物就從來沒有超過五毛的。”
林靖遠強壓住心中的不安,輕聲問道。
“這應(yīng)該還不至于吧……?”
甘老師搖頭又嘆了一聲氣。
“勤儉檢查員已經(jīng)正式發(fā)了通知給我,讓柳茹茵同學(xué)下周一在全校申請儀式上做檢討。”
林靖遠到底也是混體制的,從甘老師的話里聽出想要解決這件事的核心要點還是那個勤儉檢查員。
只是甘老師帶著他去找這位勤儉檢查員的時候,兩人都沒想到會遇到那樣一種情況。
這個叫杜必新的勤儉檢查員,居然毫不客氣的讓林靖遠站著和他說話。
“子不教父之過,”四十多歲的杜必新拿著林靖遠遞的煙在桌上敲了幾下,笑容里帶著一絲譏諷,“林同志,我因為這個理由讓你再上幾分鐘,你有意見嗎?”
林靖遠也沒生氣,只是極力解釋著柳茹茵的平時表現(xiàn)如何如何好,這次肯定是誤會。
“誤會?”
杜必新嘿嘿一笑。
“我看不見得。”
“我剛才也說了,子不教父之過。”
“林同志家里孩子的教育問題,我剛好也聽說過一點,傳聞可有點不太好聽啊。”
杜必新悠然自得的點著煙,吐了一口煙出來,然后再次看了林靖遠一眼。
這一眼看過去,倒把他自己給看愣了。
因為林靖遠的氣勢突然大變,微微瞇起來的雙眼緊緊的盯著他的喉結(jié)。
“杜同志,打聽過我的家人?”
杜必新很不滿意他的態(tài)度和語氣,夾著煙的手指重重的敲了敲桌子。
“你這做家長的什么態(tài)度?還想不想自己孩子好了!”
“回吧回吧,這事沒得商量!”
他冷冷的又扔下一句話。
“收養(yǎng)那么多孩子又不好好教,整天在外頭惹事生非,事到臨頭才后悔那已經(jīng)晚了!”
林靖遠怔怔的盯著杜必新,直到看著他心里發(fā)毛。
“杜同志,我不管你是因為什么找我家孩子的麻煩,但我希望你到此為止!”
杜必新被氣笑了。
“林靖遠同志,你說這話也不怕別人笑話?”
“你是科員,而我是資深科員,當初找關(guān)系把柳茹茵送到這個班上花了不少心思吧?”
“可惜,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人都說你家老三心眼都壞透了!”
杜必新抱著胳膊撩起了二郎腿:“雖然你家有個公安干部,可我這個人就是軸,周一柳茹茵同學(xué)的那份檢討必須講!”
聽到這里,林靖遠的眉毛皺了起來。
他心里已經(jīng)可以確定茵子身上是肯定沒有問題的,只不過眼前這個人怕是受人所托來找自家麻煩的!
因為這個人明顯調(diào)查過自己的資料。
他明面上資料的級別依舊是當初在布簾廠當駐廠干事時的科員。
因為他后續(xù)從做外貿(mào)服裝到進口糧食再到口岸工作,以及到現(xiàn)在的援建項目善后工作,每一項的記錄查詢都帶著密級要求。
他嘿嘿對著杜必新獰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工作證放在杜必新的跟前。
“杜同志,你怕是認錯人了。”
“我好像不是你說的那個科員……。”
在看到林靖遠的工作證之后,杜必新心里頓時咯噔了一聲。
那哥們兒說這家伙不就是個科員嗎?
怎么忽然變成了副處?!
雖然心里悔得要死,但他嘴巴上依舊不松口,硬氣的厲害。
“喲,副處啊,嚇死我了!”
“不過聽說咱們四九城里扔塊磚頭砸中四個人,里頭就有三個副處,呵呵呵呵。”
林靖遠笑了笑,拿起自己的工作證轉(zhuǎn)身離開。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太適合處理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