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根小看了解衛軍和楊興民對于明天比賽的重視程度。
任憑他舌燦蓮花還是被迫與這兩個人把整個東城區轉賽跑路線先走了一遍。
回到家天都快黑了,找姓金的事只能放在以后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整個大雜院都提前起了床。
都來送解衛軍和楊興民去紀念碑廣場參加環城賽跑,弄得跟參加世界杯似的。
不光是67號院,周圍幾個院也來了不少人給他們送行。
居委會還讓幾個人舉著一根橫幅。
“預祝解衛軍、楊興民同志在比賽中賽出小蘇州胡同的風格。”
根本沒提讓他們拿名次的事,解衛軍自己在家也解釋過,一共15公里的路程他們兩個能跑完三分之一就算勝利(1964年改為10.5公里)。
兩人穿上居委會新發的解放膠鞋,很有派頭的對著大家拱拱手,被擁簇著出了胡同。
柳茹茵帶著寶根三個一路跟到登車的地方,用家里的舊膠鞋把新發的那雙給換了下來——舊的穿著跑起來更合腳。
1960年京城環城跑
今天大街兩邊人山人海,寶根擠了半天依然滿眼都是屁股——他太矮了。
到了中午,解衛軍和楊興民被胡同里的小伙子們舉著回到了胡同,那場面跟拿了世界冠軍沒什么區別。
到了家一問才知道,楊興民跑了兩公里就廢了,而解衛軍好一點,二點五公里!
就這成績已經讓朱大媽滿意到了不行,還一個勁叮囑兩人好生在家休息。
中午過后,陳玉華又來了林家,這回同她一起來的還有她的一位同事。
“這位是我同事劉建明老師,你們叫劉老師好了。”
陳玉華向林家幾兄妹介紹的時候,劉建明還相當不好意思。
為了那點糧食而做的虧心事讓劉建明這個年都沒過好。
好在差點被他坑了的孩子是個“天才”,拿著高年級的卷子依然考出了驚人的高度。
“我們學校是周圍幾所小學里各方面師資都比較強的單位,甚至還有初中部,”坐在小馬扎上,劉建明笑著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所以啊,一般來說到了假期里,周圍幾個小學的各方面尖子生都集中在我們學校進行培訓。”
“連府學胡同小學也不例外。”
“我呢,剛好負責這個事情,寶根同學的考試成績嘛......,”劉建明有些尷尬的含糊了一下,“我覺得還有些可以提升的地方,所以呢,就和陳老師商議了一下,安排他在寒假剩下的時間去學校加強加強。”
這自然是劉建明的好意,意圖彌補自己暗中對這個孩子的“傷害”,而陳玉華更知道但凡能參加集中培訓的孩子都會被老師們高看一籌,所以她也是贊同的。
解衛軍和柳茹茵對視了一眼。
解衛軍覺得不管怎么樣,這樣子安排總比讓寶根天天在胡同里鉆狗洞要好一些,而柳茹茵則想得更多。
她認為這定是陳姨費力爭取來的。
以老三那個傻子的能力,考試肯定不理想(她以為那次考試題目超級簡單 監考不嚴),為了能讓老三在開學后跟上班,所以陳姨才費了這么大的力安排寶根去“補習”。
“多謝陳姨,”柳茹茵語氣誠懇,“我們寶根會去的。”
陳玉華滿臉問號:謝謝我干什么,這事分明是劉老師安排的。
好在柳茹茵挺會做人,又笑著也謝謝了劉建明。
對于柳茹茵的誤會劉建明不在意,他到現在才算松了口氣。
“當然這樣一來,也是為了讓寶根盡快熟悉我們京城的教學風格和氛圍。”
“我們學校活動樓有兩層,我給寶根報的是算數和語文,都在二樓最東邊的教室,每天的時間不長,多余的時間在學校里玩玩也好。”
“活動樓二樓西側是圖書室,寶根喜歡的話可以去多轉轉。”
寶根自己對這個提議也沒意見,正好他在為難怎么給家里拿更多東西的事,外出多接觸些人可能會對此有所幫助。
......
解衛軍第二天要和楊興民去郊外辦事,所以只能是柳茹茵這個十四歲的“二家長”帶著寶根去學校寒假班報名。
至于林愛紅和林擁軍則被老大直接扔隔壁賀家了。
這天是1月31日,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寶根有些心不在焉。
一來是因為教室靠后的位置很冷,二來是因為老師講的東西他都知道。
《滕王閣序》對于小學生來說確實是太難了,雖然教室里的小學生們是附近幾所小學在語文上很有天賦的群體。
可寶根大爺可是挑戰過好幾次免門票闖關的——不是在乎免門票的那點錢,他當時就是想在旅行團老太太們跟前顯擺顯擺。
報團前他花了半個月功夫專門去背去理解。
又冷又無聊再加上心情不太美妙,寶根自然就走了神。
為什么心情不太美妙?
只因今天早上筆記本上刷新的內容居然發生在瓊島,他根本無法進行任何干預,白費他巴巴的等了三天。
“新來的那個,叫,叫張寶根的,你站起來!”
負責語文提升班的老師姓郝,她不是司廳小學的老師而是府學胡同小學的語文老師,向來以擅長語文教學和教學嚴厲而聞名。
哪個小兔崽子敢在她的課上、還是提升班的課上走神?
看到寶根滿臉傻愣愣的站起來,郝老師心臟都停了一拍。
語文提升班一共二十四個尖子生,本來忽然要增加一個她就不樂意。
只不過是那個劉建明太過堅持,她才松的口。
可如今一看這憨傻的模樣,郝老師的心里就涼了半截——她也奢望過走后門進來的寶根也許是個遺珠來著。
以她十多年的教學經驗來看,眼前這位寶根同學十有**是那種不到運動會、大掃除就不會被老師想起來的學生。
寶根知道自己是因為走神被抓了,所以才故意讓自己看著傻愣愣的,可誰知這位郝老師居然依然不肯放過自己。
“你到講臺上來,把我剛才講的這段背一遍!”
“在我的課上走神,看來你應該是已經背熟了的。”
“還有大家都認真的看著這幾句,尤其是句子里不認識的字和不懂的詞。”
寶根乖乖的站上講臺一言不發,他可沒那么傻,背出來又如何——擺明了和老師作對,當他真傻啊?
郝老師見他背不出來,也不在意,就讓他在講臺邊上站著聽課。
無視了臺下那些同學幸災樂禍、鄙夷蔑視或者怒其不爭的眼神,寶根站了會兒,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老師講桌下放了個炭盆,挨著講臺罰站的他剛好能趁著點......。
他又開始走神——咦,剛才臺下同學們的眼神里有人不對勁啊。
幸災樂禍和鄙夷沒事都沒問題,但那個怒其不爭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回頭往那個方向仔細一打量。
喲,這么白皙的小臉和兇狠的眼神,還有那兩條桿,不是咱們胡同的伊白梅同學么?
——瞪什么瞪,有種你上臺來咬我?
“來,同學們跟著念下一句。”
“都督閻~~~~帷暫駐。”
“句子有些長,有生字和拗口的詞,慢點讀,預備開始......。”
等學生們跟著讀完,郝老師搖搖頭,因為幾乎沒人一次能夠讀準。
誒?
她忽然看向身邊站著的寶根。
剛才好像也不是完全沒人跟著讀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