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繼續寫這幾年的事,我還是省略掉一些。*
時光這東西很不禁念叨。
很多人都有一種錯覺,似乎只是換了幾次衣服罷了,但日歷上的數字卻從1966來到了1968。
滿目瘡痍的景川高中部,落葉滿地,眼見得又要到了落雪的時候。
一水綠色衣服的學生們四五成群的散落在各處,他們都在愁眉苦臉的討論一個相同的問題。
最近的風向有些不對。
很多前兩年跳得歡的家伙最近都被清算,當然更倒霉的是那些家里有問題的人。
自從工宣隊進駐校園之后,他們再也不能如同前兩年那樣隨心所欲了。
“誰隨心所欲了?”
有人沒好氣的反駁。
“你們看看其他學校的人,過去兩年那才叫一個飛天遁地,再看看咱們學校,根本不能比啊!”
也有人笑了。
“比啥?除了極少數幾個靠踩別人真正上去的,其他的不都成了炮灰?”
“我看啊,也得虧咱們學校領頭的幾個比較理智,一直帶著咱們四處敲邊鼓。”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嘿嘿嘿嘿,旁的不說,咱們的肚子可是沒受過罪。”
一提起這個,幾個在聊天的人都來了興致。
“隔壁學校的之前不是嘲笑咱們景川高中膽子小么?”
“可上個月他們領頭幾個都軍宣隊給收拾了,該!”
“這兩年回想起來,我覺得咱們學校的人都過的很有意思。”
“那可不,高二的那個家伙,不佩服不行啊。”
“大串LIAN一開始,他率先提出重走長征路。帶著上百人直奔贛省,我那時候還是初中剛畢業,腦袋一熱跟著他去了。”
“他給我們弄來的介紹信那叫一個厲害,你們應該記得高中和初中生在外頭幾乎借不到錢,也就大學生和中專生可以找當地的中專和院校去借。”
“誰不記得啊,嘿嘿嘿嘿,我們那幫人還欠著人南昌機電學校五十塊呢。”
“我記得最后聚集在于都一起出發的有三百多人,老大把路線、日程、后勤和學習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一路走走玩玩直到67年2月復課通知下來。”
“其實吧,仔細想想,這兩年咱們似乎也沒停下來過。”
“旁人是忙著發瘋找人麻煩,咱們好像一直在......玩?”
“說什么呢?誰玩了?”有人樂呵呵的往跟前的火堆里塞了一根課桌腿,“咱們不是也分邊打了幾次。”
大家都默契的笑了。
他們的斗爭比起別的學校真實多了,滿校園的標準戰壕、防御工事就是證明。
兩邊的頭目幾乎每天都安排進行模擬實戰對抗,他們學校能人多,弄到手的武Q怕不是這一片學校最多的。
最長的一次對抗持續了整整三天。
反正京城里最瘋的隊伍都不敢來景川鬧事。
“不提這些好玩的事了,還是說說正事。”
“人已經說了,讓咱們做好上山下鄉的準備,最近工宣隊也在做我們的工作,你們怎么看?”
“還能怎么看?他張寶根幾乎就沒說錯過的時候,這事我覺得怕是真躲不過去了。反正我家里已經說了,讓我報名,安排我去江南插隊。”
“不會吧,咱們不是畢業生?高三,不給讀了?”
“呵呵呵呵,說的好像你這兩年讀過書似的。”
“誒,他們高二1班的人是怎么打算的?”
“聽說好像一部分人準備一起申請去邊疆......。”
“齜~~~,那也太遠了吧!”
......
裹著軍大衣的年輕人微微得意的彈了彈手里的地圖,上頭有一個被紅圈圈出來的地點。
同樣裹著同款軍大衣的少女從他手里接過地圖掃了一眼,微笑著打趣對方。
“你帶著大家跑這么遠,就等著家長們找你麻煩吧!”
十七歲的寶根已經長到了一米八二,比眼前的伊白梅高了一個頭,他往梅子身邊擠了擠,兩人在一個小板凳上擠得東倒西歪,還樂此不疲。
“家長里唯一不高興的就是咱伊老師,不,現在得叫伊干事。”
伊白梅沒理會寶根的打趣,她對著小爐子烘了烘手,然后猛然塞進寶根的脖子里。
“錯了,錯了,錯了!”
伊家的里間,兩人打打鬧鬧,外頭就伊紅兵一個人在放哨。
伊白梅今兒才洗過澡,屋里生了爐子是為了烘頭發。
十七歲的少女唇紅齒白,眸如剪水,皮膚與旁人不同,跟剝殼的煮雞蛋似的白嫩,一頭烏發云朵般的垂落下來,容易把人的魂兒都淹沒在里頭。
好在寶根如今也算是久經考驗,一邊笑著看她一邊替她烘頭發。
無聊了,還捏起一根頭發去戳她的鼻子,惹來一個好看的白眼或者沒好氣的拳頭。
伊白梅漂亮,尤其是到了十七歲這會兒,簡直漂亮得不像話兒。
寶根曾多次在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把女主的玉扳指給提前弄了過來,否則讓對方這么一直喝那種水下去,怕是還真能只靠顏值就能秒殺一切。
女孩子比男孩子心里成熟得早些,早在十五六歲時情竇初開之際,伊白梅已經在心里默認了眼前這個人。
寶根不存在晚熟的可能,他芯子里就是個老妖怪,梅子的一點點變化都被他看在眼里,自然是樂在其中。
伊白梅忽然把手里的鏡子對著寶根照了照,然后笑了起來。
這個家伙長大了后與小時候的黃毛幾乎變了個人似的。
濃眉毛的形狀很好看,眼睛不是很大——誰能猜到這家伙長大了居然是個書生氣的臉。
就是不能對著自己笑,笑的時候看著就不是個正經人!
寶根直到劉阿姨回家才離開,最近伊夏同志勸導下鄉工作的阻力很大,每天要八點左右才能回來。
到家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女軍人正端著一盆水出來。
“嘿,二姐,今天怎么回來了?”
他故意往家里看了看。
“是不是帶對象回來了?”
柳茹茵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我都不急,你小子急什么?!”
“過來幫忙把菜洗了。”
姐弟倆坐在院子里一邊洗菜一邊聊天。
柳茹茵壓低了聲音。
“你怎么想到要跑那么遠?雙坡不就挺好的?”
寶根知道她會問這個。
“姐,雙坡那邊這幾年過去的人太多,我們再過去就真的藏不住了。”
“主要是在雙坡辦農場的事沒能辦成,過去了也只是普通知青,哪里有邊疆的福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