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羽 第五章 碑上紋

晨霧裹著寒意鉆進車窗時，沈知意正對著賬本上那枚模糊的符號發呆。炭黑色的印記歪歪扭扭，像片殘缺的孔雀羽，又像某種密語圖騰——這是她昨晚在燒剩的紙頁邊緣發現的，之前被煙灰蓋住，若不是她對著臺燈反復翻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在看什么？”霍庭深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他剛把車停在蘇州河旁的舊巷口，這里是當年李賬房最后居住的地方。沈知意趕緊把賬本遞過去，指尖點著那個符號：“你看這個，既不是記賬的標記，也不像墨跡，倒像是特意畫上去的。”

霍庭深接過賬本，對著晨光仔細辨認，眉峰漸漸蹙起：“我好像在母親的舊相冊里見過類似的圖案，在一張泛黃的合影背面，當時以為是小孩子的涂鴉，沒在意。”

這句話讓沈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兩個母親的舊物里都出現過相同的符號，這絕不是巧合。她剛要追問，巷口突然走出個挎著菜籃的老婦人，頭發花白，眼神卻很清亮，正盯著他們的車看。

“請問……你們是找李會計的嗎？”老婦人走過來，聲音帶著老蘇州的軟糯，“前幾天也有人來問過，說找十年前住這兒的李茂才。”

李茂才——這是他們查到的李賬房的全名。沈知意立刻推開車門，語氣帶著急切：“阿婆，您認識他？他現在在哪兒？”

老婦人嘆了口氣，往巷深處指了指：“早沒了哦，十年前冬天得肺病死的，就埋在郊外的亂葬崗，連塊正經墓碑都沒有。”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去年有人來給他立了塊碑，說是遠房親戚，怪得很，死了九年才想起立碑。”

“去年？”霍庭深眼神一沉——去年正是趙副會長從北平回上海的時間。他和沈知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疑慮：李賬房是真死，還是有人故意偽造死亡，好讓他躲起來？

跟著老婦人來到郊外亂葬崗時，天已經陰了下來，風卷著紙錢碎屑在荒草間打轉，透著股陰森的寒意。老婦人指著不遠處一塊青石碑：“就是那塊，上面刻著‘李公茂才之墓’，你們自己看吧，我老婆子可不敢多待。”說完就匆匆走了。

沈知意攥著霍庭深的手，指尖有些涼。兩人走近石碑，碑面很新，沒有歲月侵蝕的痕跡，確實像剛立不久。霍庭深蹲下身，指尖拂過碑上的字跡，突然停住——在“李公茂才之墓”的右下角，刻著一枚極小的符號，和賬本上、他母親相冊背面的圖案一模一樣！

“這個符號……”沈知意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掏出素描本，飛快地把符號畫下來，對比著賬本上的印記，“完全一樣！李賬房和這個符號到底是什么關系？”

霍庭深剛要開口，突然拉著沈知意躲到石碑后面。不遠處的土路上，駛來了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亂葬崗入口，下來兩個穿黑風衣的男人，正四處張望，眼神警惕。

“是趙副會長的人？”沈知意壓低聲音，心臟砰砰直跳。霍庭深搖搖頭，盯著那兩人的領口——那里別著枚銀色徽章，不是趙家的標志，倒像是某個秘密組織的記號。

兩人沒在亂葬崗多待，只繞著石碑走了一圈，就開車離開了。等車影消失在路盡頭，霍庭深才帶著沈知意出來，臉色凝重：“不是趙家的人，背后還有更復雜的勢力。他們來這里，是確認李賬房的‘墓’還在，還是在找什么？”

沈知意低頭看著素描本上的符號，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母親的舊首飾盒——這是她從蘇州老宅帶出來的，一直沒仔細翻看。她打開盒底的暗格，里面藏著一張疊得整齊的絲綢，展開后，上面繡著的圖案讓兩人都愣住了：正是那枚神秘符號，周圍環繞著孔雀羽紋，而絲綢的邊角，繡著一個小小的“霍”字。

“這是……”沈知意的聲音帶著震驚，“我母親的東西上，怎么會有‘霍’字？還有這個符號……”

霍庭深接過絲綢，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的針腳，眼底滿是疑惑：“這個‘霍’字，和我家老宅里掛著的家訓牌匾上的字體一樣，是我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他抬頭看向沈知意，“你母親和我家，難道早就認識？這個符號，會不會是兩家之間的某種約定？”

線索突然變得錯綜復雜，沈知意靠在石碑上，只覺得腦子發漲：李賬房的假死、神秘符號、母親與霍家的隱秘聯系、不明勢力的監視……這些謎團像一張網，將他們緊緊裹住。

“我們先回去，把這些線索理清楚。”霍庭深扶著她的肩膀，語氣堅定，“不管背后有什么勢力，我們總能找到突破口。”

兩人剛走到車旁，就發現車窗被人撬開了——副駕座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面用打印體寫著：“想知道李茂才的下落，明晚八點，靜安寺旁的廢棄鐘樓見。別帶警察，否則沈小姐母親的遺物，就永遠找不回來了。”

紙條的末尾，印著那枚熟悉的神秘符號。

沈知意攥緊紙條，指節泛白。母親的遺物——對方顯然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這是**裸的威脅。霍庭深將她攬進懷里，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聲音帶著安撫：“別擔心，我會保護你。明天我陪你去，不管是陷阱還是什么，我們一起面對。”

沈知意靠在他懷里，聞著他身上的雪松味，才慢慢平復下來。她抬頭看他，眼底雖有擔憂，卻多了幾分堅定：“好，我們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躲在背后的人到底是誰，他們和沈家、霍家，還有李賬房，到底有什么恩怨。”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亂葬崗的風更冷了。霍庭深握著沈知意的手，走向轎車。車窗外，那枚刻在石碑上的符號，在暮色中像一只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們——仿佛一場更大的陰謀，正等著他們踏入。而賬本上的殘頁、母親的絲綢、神秘的符號，這些散落的線索，終將在廢棄鐘樓里，拼湊出真相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