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
三十多條漢子扯著嗓子,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在這個年代,當兵不只是保家衛國,更是改變命運的獨木橋。
考核成績,直接關系到下連隊的單位,更關系到兩年后退伍回家,地方上給不給安排工作。
一個偵察連出來的兵,回地方上哪個單位不是搶著要?
可你要是從農場炊事班出來的,檔案上寫著養豬經驗豐富,誰會正眼瞧你?
沒人覺得炊事班光榮,尤其是在這種戰斗部隊里。
壓抑的氣氛被打破,眾人圍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要去就去尖刀一營,聽說他們營裝備最好!”
“二營的英雄連才牛,上過戰場的!”
“反正別去炮兵連,聽說那里的炊事班最慘。”
一直悶著頭的沈才,好奇地抬起臉。
“為啥炮兵連的炊事班就慘了?”
旁邊一個老兵油子嘿嘿一笑,擠眉弄眼,壓低了聲音,話里帶著一股子葷氣。
“那還能為啥?你想想,炮兵連炊事班,整天待在伙房里,不就是戴著綠帽子,背著黑鍋,眼睜睜看著別人打炮嘛!”
“哄!”
整個營房瞬間爆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哄笑。
連最木訥的李忠誠,嘴角都忍不住咧開一個弧度。
王全勝也跟著笑,胸腔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他看著身邊這群鮮活的面孔,李忠誠的耿直,沈才的傲嬌,還有那些他甚至還叫不全名字的戰友……
這些日子,他們一起在泥地里滾,在訓練場上爬。
一起挨罵,一起受罰,也一起在深夜里分享一根皺巴巴的香煙。
可他心里清楚,考核一過,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
這種純粹的的戰友情,往后的人生里,怕是再也難尋了。
一股淡淡的離愁,悄然籠罩心頭。
沈才忽然長嘆一聲,用胳膊肘撞了撞王全勝。
“全勝,要不以后下了連隊,咱們還想辦法分一個班?”
他拍著胸脯,一臉的理所當然。
“到時候,你當班長,我就給你當副班長,怎么樣?”
話音未落,一旁的李忠誠就不干了,他梗著脖子,瞪著沈才。
“憑啥是你當副班長?”
在他心里,整個三班,除了王全勝,他誰也不服。
沈才眼睛一斜,挑釁地勾住李忠誠的脖子。
“嘿,不服氣?那咱們明天就比劃比劃!誰考核的總分高,誰就有理!”
“比就比!誰怕誰!”
緊張的考核,就在這半是玩笑半是較勁的氛圍中,拉開了序幕。
第一項,五公里武裝越野。
隨著一聲槍響,三班如猛虎下山,沖了出去。
王全勝控制著節奏,跑在隊伍中間,不斷地用口號鼓舞著體力不支的戰友。
最終,三班沒有一個人掉隊,全員在規定時間內沖過終點線,人人合格!
緊接著,是射擊考核。
“砰!砰!砰!”
王全勝趴在射擊位上,呼吸平穩,心如止水。
前世的記憶和這三個月的苦練融為一體,每一次扣動扳機,都果斷而精準。
五發子彈打完,報靶員的聲音傳來。
“五號靶,四十二環!”
“可以啊全勝!”沈才湊過來,捶了他一拳。
“可惜了,就差三環,不然就是個優秀!”
王全勝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他清楚,自己的強項從來不是單項頂尖,而是沒有短板的全面。
手榴彈投擲,李忠誠再次展現了他驚人的臂力,投出了五十二米的好成績,拔得頭籌。
王全勝三十八米,中等偏上。
單兵戰術,障礙穿越……
剩下的幾項考核,三班眾人在王全勝這個主心骨的帶動下,擰成一股繩,相互鼓勵,竟都順利通過。
最終成績出來,全班有好幾個人拿到了單項優秀,三班的綜合成績,赫然排在全連第三!
這個成績,讓張長功在連部會議上大大地露了一把臉,走路都帶風。
回來后,他一邊咧著嘴笑,一邊又忍不住拍著大腿嘆息,覺得可惜。
三班整體強,但偏偏沒涌現出一個像一班周大牛,二班孫猴子那樣的尖子兵。
考核塵埃落定,就在眾人以為新兵生涯就此結束時,連部又下了一個通知。
所有新兵,進行一次個人特長登記和現場考核。
這一次,不看軍事成績,只看你的旁門左道。
登記處設在連部辦公室,王全勝第一個走了進去。
負責登記的文書頭也不抬,公式化地問。
“姓名,有什么特長?”
“王全勝。在老家大隊當過兩年會計,會打算盤,記賬。家里有親戚是修理工,跟著學過修理拖拉機和柴油機。還會爬樹。”
前面兩項,文書還認真地記著,聽到最后一項,他寫字的筆尖一頓,終于抬起了頭,鏡片后的眼睛里帶著一絲古怪的審視。
“爬樹?”
“是。”王全勝的回答平靜而肯定。
文書放下筆,靠在椅子上,指了指窗外操場邊上那一排高聳入云的白楊樹。
“那你現在就展示一下?”
“爬樹?”王全勝眉梢微微一挑,臉上不見絲毫慌亂,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這在我們山里,算不上什么特長,頂多算是個謀生的本事。”
山里娃,哪個不是光著屁股就滿山瘋跑,掏鳥窩,摘野果,爬樹跟吃飯喝水一樣,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原本以為,報上會計和修理,能讓他往后勤或者司機班的方向靠攏,那可是技術崗位,退伍了也吃香。
誰知,對方偏偏對這個最不起眼的特長來了興趣。
文書臉上的戲謔收斂了些,換上一種審視的目光。
“別說那些沒用的,那兒有個廣播桿,水泥的,比樹滑溜。你要是能給我麻溜地上去再下來,這事兒就算你過了。”
王全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操場中央,一根孤零零的水泥電線桿直愣愣地戳向天空,頂上掛著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喇叭。
桿子表面光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比村口那棵最老的歪脖子槐樹難對付多了。
“行。”
王全勝連個磕絆都沒打,干脆利落地應了一聲,轉身就朝操場走去。
這一下,反倒讓文書和周圍的人愣住了。
他們本以為這新兵會找些借口,沒想到竟如此爽快。
操場上,其他班的戰士們正在進行最后的隊列整理,看到王全勝一個人徑直走向廣播桿,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只見王全勝走到桿子下,抬頭估算了一下高度,然后深吸一口氣,雙手抱住桿子,腰腹猛地發力!
整個人就像一只壁虎,雙腳在桿子上一蹬,身體便躥上去一截。
緊接著,他手腳并用。
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
“我靠!快看!”
“那不是三班的王全勝嗎?他要干啥?”
“上去了!真上去了!”
周圍的議論聲瞬間變成了此起彼伏的驚嘆。
在眾人眼中,那根滑不溜秋的水泥桿子,在王全勝腳下仿佛變成了平地。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他已經攀到了頂端,單手抓住喇叭支架,另一只手還游刃有余地沖著下面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