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后,桌上的新菜個個見了底,眾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胡標抹了抹嘴,看向莫嘯:“老爺子,這味道,您品著怎么樣?”
莫嘯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那滋味兒都鎖在肺腑里,他抬眼看了看莫天揚,滿意地點點頭:“多少年沒嘗過這銀刀、鬼面、金膏、黃鱗的鮮了……這味道,夠我回味好一陣子了?!?/p>
陳宏利戀戀不舍地放下一條吮吸得干干凈凈的蟹腿:“莫爺爺,那地皮菜和木耳,也是絕品吧?”
“這種純野生的極品貨色,也就青木山深處能尋摸到,可遇不可求啊?!蹦獓[感慨道,“天揚這小子,運氣是真好。我年輕那會兒鉆了不知多少趟山,也就偶爾撞見一回。他進一趟山,就帶回來兩種絕品,這福氣,沒得說!”
眾人目光都投向莫天揚。莫天揚擺擺手,指了指屋外正逗弄小狼崽的大青:“我哪有什么運氣,全靠大青帶路?!?/p>
大家聞言都笑著搖頭。莫嘯站起身,目光掠過窗外圍著大青蹦跳的小白:“你們接著聊,我回屋看會兒電視去?!?/p>
“老爺子,”胡標笑著提醒,“這簡易房沒火炕,晚上睡覺可得當心點,別翻下床啊!”
莫嘯佯怒地瞪他一眼:“小兔崽子,說什么渾話!我睡床板那會兒,你小子還尿炕呢!”在眾人的哄笑聲中,老爺子背著手踱進了自己的房間。
陳宏利指了指緊鄰的那一間:“天揚,這間歸你。今天太倉促,明天再把豆芽搬出來安置。”
莫天揚望著一溜排開的十五間簡易房:“宏利,聯系呂建國了嗎?”
“聯系好了,他們明天就帶工程隊過來。這十五間,給他們預留了八間。”陳宏利說完,目光轉向他表姐曹慧和顏若曦。
顏若曦杏眼微亮,搶著開口:“天揚,我和慧慧姐也想搬過來。這邊事情肯定越來越多,省得以后兩頭跑?!?/p>
莫天揚沉吟片刻,搖搖頭:“工程隊都是大老爺們,底細不明。你們還是住在宏利那邊更安全?!彼Z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胡標立刻點頭附和:“天揚說得在理,這年頭多個心眼兒總沒錯。再說……”他下意識地朝村里莫老三老院子的方向瞥了一眼。
曹勇等人心領神會。莫老三雖死了,可莫栓還在。那小子要是起了什么歹念,莫天揚一個人分身乏術,未必護得住這么多人周全。
“天揚,”胡標接著說,“上午我們跟李翠花、莫栓把契約簽了,那院子和沙地現在都是你的。回頭我再跟你單獨辦個手續,把老院子和沙地正式轉到你名下。”
“不急,他們……”莫天揚欲言又止。
胡標嘆了口氣:“唉,安云飛在的時候,逢年過節,莫老三家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今天發喪,來的人還不如往年過節多,這人走茶涼啊……”
“昨天那輛豪車的主人……”有人好奇地問。
胡標和另外幾人搖搖頭:“今早車就不見了。問了幫忙辦事的人,說是一個老頭兒來過,好像是李翠花的什么表哥。送了筆錢,坐了會兒就走了,神神秘秘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深知李翠花底細的莫天揚心頭猛地一緊——爺爺當年就提過,李家或許還有人藏在暗處。如今突然冒出個李翠花的“表哥”,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了他的心頭。
“李翠花這表哥,以前來過嗎?”他追問道,聲音低沉了幾分。
“沒聽說。”胡標回憶著,“莫栓倒是提過一嘴,說沛川那邊有個遠房親戚挺有錢。不過前陣子,莫老三他們的毒豆芽坑了沛川一個侄子好幾萬,鬧得挺僵。誰知道昨天怎么又來了……”這不合常理的“探訪”,在寂靜的夜色里,更添了幾分詭秘。
“天揚,還有件事?!辈芸诵鄣穆曇魩е鴰追謶n慮。
莫天揚看向他:“什么事?”
“今天來了幾個奇怪的人,”曹克雄壓低聲音,“看穿著打扮就不像善茬。一直在院子外頭轉悠想進來,多虧了大青守著,他們才沒敢硬闖。”
莫天揚眉頭微蹙。曹克雄在外闖蕩多年,見的人多,眼力也毒。他說不像好人,那幾個人八成真有問題。
“難道是那個網紅找來報復的?”莫天揚立刻聯想到之前被他教訓過的那兩個打著網紅幌子惹事的家伙。
這話一出,顏若曦俏臉瞬間白了。其他人也是心頭一緊。這段時間莫天揚經歷的風波不少,大家跟著他賺錢,也早把他當成了主心骨和親人,誰也不愿他再出半點閃失。
“天揚!”陳宏利急切道,“我今天還特意搜了那個網紅!他那直播間因為那事兒被永久封了!百萬粉絲的號啊,封號損失巨大,還得賠違約金……他絕對有理由恨你入骨!你千萬得小心!”
莫天揚目光掃過屋外忠誠的大青和活潑的小白,語氣沉穩:“放心,有大青在,他們在青木村掀不起風浪?!彼S即轉向陳宏利,“宏利,明天你跑趟縣城,把木耳、地皮菜、雪靈菇給濤哥送去,請他分開轉交給那天來看我的朋友們。”
**嗡嗡——**
胡標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略顯無奈:“是喜奎。他在莫栓那邊幫忙,晚上吃答謝飯。”
胡標出去接了電話。沒過多久,他腳步沉重地走回來,臉上籠罩著一層陰云。屋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胡標,出什么事了?”曹勇忍不住問。
胡標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喜奎說……他晚上在縣里的飯局上,看見安云飛了?!?/p>
莫天揚瞳孔驟然收縮!安云飛被抓進去才半個月!作為主謀,按常理絕不可能這么快脫身!
“安云飛怎么出來的?他現在不是該在牢里嗎?!”陳宏利替眾人問出了心聲。
胡標搖搖頭,臉色難看:“具體情況喜奎也不清楚。但安云飛在酒桌上敬酒時說……他是被人‘下套’了,審查后認定他問題不大,只背了個小處分就放出來了。還放話說,這幾天做個檢討,過幾天就能官復原職?!?/p>
**嘶——**
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寒意仿佛從腳底竄上脊梁。莫天揚一直在外,安云飛就是幕后黑手,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如今,鬧出這么大風波,甚至搭上了莫老三一條命,安云飛本人卻只背了個“小處分”就全身而退?這背后沒有大人物撐腰,鬼才信!
安云飛雖然“沒事”了,但這次栽跟頭,導火索就是莫天揚!以安云飛的睚眥必報和莫老三的死……別說莫栓和李翠花,就是安云飛本人,能放過莫天揚?
眾人面面相覷,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看著一張張寫滿擔憂和緊張的臉,莫天揚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默。他語氣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既然他被查過一次,總該知道濫用職權的后果。大家別自己嚇自己,都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早起干活。”
他的鎮定像一塊石頭投入深潭,雖未能完全驅散陰霾,卻也暫時壓下了翻涌的波瀾。只是,那雙望向窗外沉沉夜色的眼睛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真正的風暴,恐怕才剛剛開始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