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局勢分析,野心漸浮現
靛青衣角在巷口一閃,蕭景珩腳步沒停,扇子卻往身后輕敲三下。阿箬立刻閉嘴,縮了縮脖子,裝作被主子訓怕了的小丫鬟模樣,低頭跟著繞過三條窄巷。
燈籠光影晃得人眼花,兩人穿墻越戶,像兩條滑進暗流的魚。直到拐進城西那片塌了半邊屋頂的老茶寮,蕭景珩才停下,抬腳踢開擋門的破木板,“哐當”一聲響,驚起幾只夜雀。
“到了。”他頭也不回,“現在你可以不裝怕了。”
阿箬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左右看了看這荒廢之地,墻倒得只剩骨架,瓦片碎了一地,角落堆著幾塊舊石磨,連老鼠都懶得打洞。“你常來這種地方?”
“比皇宮安全。”蕭景珩從袖里摸出火折子,“至少不會有人一邊給你倒茶,一邊往里頭下毒。”
火光一跳,油燈亮起,昏黃的光照在他臉上,那雙眼睛忽然不像京城第一紈绔了,倒像是能剜出人心底秘密的刀。
阿箬咽了口唾沫:“剛才那靛青衣服的人……是燕王府的?”
“不是他的親兵,就是貼身心腹。”蕭景珩蹲下,拿扇柄在泥地上劃拉,“你看,這是大胤七州地形圖——西北旱災,流民百萬;西南瘴氣橫行,疫病蔓延;東南富庶但稅重,百姓怨聲載道;北疆邊關吃緊,藩王手握重兵……這哪是天下?這是個隨時要炸的火藥桶。”
阿箬聽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你白天斗雞賭錢、晚上燒密信,就是為了在這桶邊上蹦跶?”
“我不蹦,別人就得把我踩進泥里。”蕭景珩冷笑,“你以為我真喜歡聽曲兒喝酒?我是得讓他們覺得,南陵世子除了玩樂啥也不會,才能活得久一點。”
“可你明明……”阿箬頓了頓,“剛才在街上,你說北門放火那段話,我都差點信了。你要是去說書,肯定能火。”
“那叫信息戰。”蕭景珩挑眉,“敵人最怕什么?不是真相,是看起來特別真的假話。咱們把‘我要*’喊得滿大街都知道,他們反而不敢動——萬一真是真的呢?誰敢背這個鍋?”
阿箬恍然大悟:“所以你是用‘瘋’當盾牌?”
“聰明。”蕭景珩點頭,“就像你騙米攤老板時哭得梨花帶雨,其實心里數著收了多少銅板。我們都靠演技活著,區別是我演的是‘廢物’,你演的是‘可憐’。”
“但現在……”阿箬看著他,“你不打算一直演下去了?”
蕭景珩沒答,而是抓了幾塊碎瓦片擺在地上,分別標上“戶部”“兵部”“東宮”“燕王府”。
“戶部撥糧遲緩,表面說是國庫空虛,其實是朝中幾位老大人聯手壓價,等著低價收購災區田產。兵部那邊更離譜,邊軍缺餉三個月,可京營禁軍天天操練,馬都換了三批新的。”
他拿起一塊小石頭,輕輕壓在“燕王府”上:“而這位王爺,封地挨著災區,一邊高價買糧囤積,一邊悄悄收編流民壯丁。這不是救災,是在招兵買馬。”
阿箬皺眉:“所以他已經在準備動手了?”
“不是準備。”蕭景珩語氣冷了下來,“他已經動了。只是皇上病著,太子咳得說不出整句話,滿朝文武還在爭誰家閨女能當皇后。這時候誰提‘藩王有異心’,誰就被當成攪局的瘋子。”
“那你怎么辦?”阿箬盯著他,“你又不是皇子,沒人會聽你喊‘小心有人**’。”
“所以我不能喊。”蕭景珩站起身,月光從破窗斜照進來,落在他肩頭,“我要讓所有人親眼看見——那天下的爛根,早就從廟堂一直爛到地底。”
阿箬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你這話聽著怎么那么耳熟?前兩天我在街頭聽個算命瞎子說:‘天命不在紫微,在草莽’,我還以為他在忽悠人呢。”
“他沒忽悠。”蕭景珩看著她,“我只是不想當天命的棋子,我想當那個下棋的人。”
空氣靜了一瞬。
阿箬眨眨眼:“等等,你是說……你想當皇帝?”
“我說我想改這局。”蕭景珩語氣平靜,“百姓餓死沒人管,官吏貪墨無人查,藩王割據無人治,朝廷黨爭無休止。這樣的天下,不換一換,等它自己好嗎?”
“可你憑什么?”阿箬脫口而出,“你不是皇室嫡系,沒有兵權,沒有實職,就連你爹南陵王都在江南養老,根本不管朝政!你拿什么跟燕王斗?拿你那一身繡金線的破袍子砸他臉上嗎?”
蕭景珩笑了,笑得有點邪性:“憑我知道他們會怎么出招,憑我能猜到下一步誰會背叛誰,憑我敢做他們連夢里都不敢想的事。”
他走近一步:“你也一樣。你能在米攤上騙到十斤糙米,就能在尚書府門口騙出一張賬本;你能讓我相信你是走投無路的流浪丫頭,就能讓整個京城相信——南陵世子身邊那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鬟,其實是我的死士頭目。”
阿箬瞪大眼:“你要我繼續演?”
“不止。”蕭景珩眼神灼亮,“我要你演得越來越離譜,越瘋越好。今天說我半夜送火藥,明天就說我在后院挖地道通皇宮,后天干脆傳我拜了山匪當干爹——越荒唐,他們越信。”
“然后呢?”
“然后等他們全都盯著我看的時候——”他聲音低下來,“我就把真正的棋子,落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風從破窗灌進來,吹得油燈火苗亂晃。
阿箬盯著他看了好久,忽然彎腰拍掉裙擺最后一粒灰,站直身子:“行啊,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騙人了。”
“你不怕?”
“怕啊。”她咧嘴一笑,“但我更怕回去挨餓。再說了,你要是真成了皇帝,我不得封個‘首席戲精’?聽說皇后還能監國?”
“你想當皇后?”蕭景珩挑眉。
“不急。”阿箬擺手,“先讓我把‘叛逃’這出戲唱圓滿了。今晚我就消失,明早你在哪家青樓聽見有人說‘南陵世子要**’,那就是我上線了。”
蕭景珩點頭:“記住,別真被人抓走。”
“放心。”阿箬拍拍胸口,“我跑路技能點滿級,當年為了躲債主,一口氣從西市跑到城南碼頭,中途還順了三串糖葫蘆。”
“那你現在就走?”蕭景珩問。
“走。”阿箬轉身往外邁步,忽又停下,“喂。”
“嗯?”
“你說你要改這局……”她回頭看他,“那到時候,老百姓真能吃飽飯嗎?”
蕭景珩沒回答,只是走到墻角,撿起一塊殘破的陶片,在地上寫了兩個字:**太平**。
然后一腳踩碎。
“不是求來的。”他說,“是打出來的。”
阿箬嘴角揚起,轉身走出茶寮。
外面夜色正濃,街口燈籠依舊亮著,人聲隱隱傳來。
蕭景珩站在門口,望著她的背影融入夜市人流,像一滴水落進江河。
他剛要抬腳跟上,眼角忽然掃到巷子深處——有個戴斗笠的男人蹲在墻根下抽煙,煙頭明明滅滅,映出半張熟悉的臉。
那是今早在醉仙居后門,拎食盒的那個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