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內趙陽屏退了伙計,將征兵處發生的事情原委,以及自己的安排和盤托出。
聽完之后,吳桐張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攏。
他看著趙陽,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怪物。
好家伙,參軍第一天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隊正給廢了,還順手搶了個女人回來?
這……這是何等的膽大包天!
“趙兄,你這膽魄真是......”
吳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吳掌柜,此事只能拜托你了。”趙陽神色鄭重,“我即將入營,軍中規矩森嚴不能帶女眷,我家中只有妻子一人,她性子柔弱我實在不放心,有這位姑娘作伴我也能安心些。”
趙陽將剛領的三兩賞銀分出一半,推到吳桐面前。
“這是一兩半銀子,請掌柜雇一輛最穩妥的馬車,再找個可靠的婦人陪同,將她送回青牛村。”
“對外就說她是我遠房的表妹,家鄉遭了災來投奔我的,到了村里還請掌柜代我向我妻子解釋清楚,免得她誤會。”
吳桐看著桌上的銀子,又看了看趙陽坦蕩的眼神,心中震撼漸漸化為了欽佩。
他本以為趙陽是貪圖美色,卻沒想到對方竟是為了給家中的妻子找個伴。
此人行事看似莽撞,實則心思縝密重情重義!
“趙兄放心!”吳桐將銀子推了回去,鄭重道,“此事包在我身上!馬車和人手我來安排,保證將姑娘安然無恙送到嫂夫人身邊!這銀子你萬萬不可再給我,軍營之中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見吳桐態度堅決,趙陽也不再堅持,抱拳道:“如此,便多謝吳掌柜了。”
半個時辰后,一輛馬車從吳記皮貨鋪后門駛出。
車廂內蘇靈兒呆呆坐著,腦海中浮現出趙陽背影。
她本是京城禮部侍郎之女,只因父親在朝堂之上得罪了權貴,被政敵羅織罪名誣陷入獄,導致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蘇靈兒從云端的千金小姐,淪落為被發配邊疆的罪奴。
她本以為自己接下來要面臨的,將是暗無天日的屈辱與折磨。
可蘇靈兒萬萬沒想到,這個名叫趙陽的男人卻給了她意想不到的尊重。
他沒有像那個隊正一樣用占有的眼神看自己,也沒有任何輕薄的舉動。
臨行之前,趙陽只是平靜地對蘇靈兒說了幾句話。
“你叫什么名字?”
“蘇......蘇靈兒。”
“蘇靈兒,好名字。”趙陽看著蘇靈兒,眼神清澈而認真,“你記住,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也不是我用三兩銀子買來的貨物,我救你只是看不慣那雜碎的行徑。”
“眼下這世道活下去最重要,你先去我家中暫住,與我妻子做個伴。日后若有機會我許你自由。”
許你自由。
這四個字如同一道溫暖的溪流,瞬間流淌過蘇靈兒冰封的心田。
她抬起頭怔怔看著眼前的男人,淚水不知不覺間模糊了雙眼......
馬車緩緩駛向城門。
趙陽站在城門口目送著那輛載著蘇靈兒的馬車消失在官道的盡頭,這才收回了目光。
他轉過身,從行囊中拿出那套嶄新的兵服換上。
軍服穿在身上,讓趙陽整個人瞬間多了一股子凌厲的肅殺之氣。
他將父親留下的角弓背在身后,檢查了一下箭囊后將那塊刻著“趙陽”二字的腰牌系在腰間。
做完這一切,他抬頭望向城西的方向。
那里便是新兵的駐地——西大營。
西大營坐落于雁門關下,是整個北境最大的新兵訓練營。
趙陽剛剛踏入營門,一股混雜著汗臭和兵器鐵銹的濃烈氣味便撲面而來。
放眼望去,黃土夯實的巨大校場上站著數千名新兵。
他們正在各自隊官的呵斥下進行著最基礎的隊列訓練。
口號聲、叫罵聲、兵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嘈雜而又充滿肅殺之氣的聲浪。
在一名老兵的帶領下,趙陽穿過校場來到了營房區。
所謂的營房,不過是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幾十人一間的大通鋪,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味。
條件之艱苦,比他家那間茅草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三營,第五隊,就是這兒了。”老兵指著其中一間營房,不耐煩地說道:“進去找你自己的鋪位,腰牌上有號。”
趙陽道了聲謝,彎腰走進了昏暗的營房。
此刻并非休息時間,營房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因病或受傷未能參加訓練的兵卒躺在鋪位上呻吟。
趙陽按照腰牌上的號碼,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是一個不好不壞的中間鋪位,他將行囊放在床頭,剛準備鋪開被褥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便從門口傳來。
趙陽眼皮微抬,只見三個老兵搖搖晃晃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漢,身材魁梧如熊,古銅色皮膚在昏暗光線下泛著油光。
他臉上帶著一道醒目刀疤,從眉角一直延伸到嘴角。
一雙眼睛不大,卻透著一股子兵油子特有的狡黠與蠻橫。
此人正是第五隊的什長,孫大牛。
“喲,來新人了?”孫大牛斜睨著趙陽,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過來。
他身后兩個跟班一左一右散開形成包夾之勢,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孫大牛在軍營里混了七八年,仗著自己資格老、身手還算過得去,在新兵面前作威作福慣了。
今天下午征兵處發生的事,早已傳遍了整個西大營。
他一聽那個當眾廢了隊正的新刺頭被分到了自己手下,非但沒有忌憚反而生出了一股子邪火。
一個新兵蛋子,再能打能有幾分斤兩?
不好好敲打敲打,以后還怎么帶隊伍?
孫大牛存心要給趙陽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這西大營里誰才是規矩!
孫大牛走到趙陽的鋪位前,伸出大手重重拍了拍床板,震得上面的草席都跳了起來。
“新來的,你懂不懂規矩?”他下巴微抬,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趙陽,“這位置也是你能睡的?”
趙陽緩緩站起身來,神色平靜看著他并沒有說話。
“嘿,還挺橫?”
孫大牛冷笑一聲,伸手指了指最靠近門口,一個正對著風口的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