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姐姐,如今世道亂,銀錢放在手里只會越來越不值錢。”燭光下,蘇靈兒一邊幫柳月兒縫補衣物,一邊輕聲說道,“我聽說村東頭王大戶家有幾畝上好的水田要賣,不如我們把它買下來,有了田地就有了根本,日后無論光景如何,至少餓不著肚子。”
柳月兒哪里懂這些,她只覺得這個妹妹說得很有道理便一切都聽柳月兒的。
兩女一個溫柔善良一個聰慧堅韌,在這亂世之中相互扶持情誼日漸深厚。
然而。
蘇靈兒敏銳的內(nèi)心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安。
隨著秋收結束,北境戰(zhàn)事吃緊的消息不斷傳來。
官府下鄉(xiāng)征糧的頻率越來越高,每一次來村里都是雞飛狗跳怨聲載道。
村里的氣氛也隨著天氣一天天變冷。
她知道這看似平靜的田園生活,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寧靜。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已至月底。
按照西大營不成文的慣例,每逢月底校尉陳默都會與麾下的一眾百戶、總旗等軍官舉行一次小型的集會。
一來總結本月的訓練成果,二來也是為了鼓舞士氣犒勞一番。
可這次集會卻碰上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校尉營帳內(nèi)負責伙食的后勤營管事,一個姓錢的胖子正愁眉苦臉地站在陳默面前。
“校尉大人,這……這可如何是好啊?”錢管事急得滿頭大汗,“營里的肉食儲備已經(jīng)見底了!別說給軍官們加餐,就是再過兩天弟兄們的伙食里都見不著半點油星子了!”
陳默眉頭緊鎖,放下手中的兵冊,沉聲道:“怎么回事?營中不是養(yǎng)著十幾名專職的獵手嗎?讓他們進山!落日山林里野物遍地,還怕打不到幾頭牲口?”
“哎喲我的大人,問題就出在這落日山林啊!”錢管事一拍大腿,哭喪著臉道:“最近這半個月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山里邪門得很!我派出去的三批獵手個個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手,結果進去之后別說大型的野獸,就連個兔子窩都沒掏著,一個個都空著手回來的!”
“不僅如此!”錢管事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絲驚懼,“他們都說山里頭不對勁!林子深處好像有什么古怪的動靜,像是悶雷又像是巨獸的咆哮,還有人說感覺暗地里總有東西在盯著他們,看得人后背發(fā)涼!前天進去的李老三還被不知道什么東西給抓傷了胳膊,回來就發(fā)起高燒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說胡話呢!”
“鬧邪?”
陳默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雖是行伍之人不信鬼神,但也知道深山老林之中多有不可預知的兇險。
軍中無肉,這不僅影響士氣更關乎軍心。
這個消息若是傳開,難免會引起騷動。
然而,軍營之中沒有不透風的墻。
后勤營缺肉的消息還是很快在私底下傳遍了整個西大營。
第五隊的營房角落里,什長孫大牛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一抹陰毒的喜色從他眼底一閃而過。
機會來了!
他立刻找到了正在營中巡視、負責軍紀的周都頭。
這周都頭是校尉陳默的副手,很少有人知道他與石盤縣的李家沾著遠親關系。
孫大牛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才得知了這個秘密。
兩人湊到一處僻靜的角落,孫大牛壓低聲音將自己的毒計和盤托出。
周都頭聽完,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玩味的冷笑。
他早已收到李家的消息,知道趙陽和李天賜不對付。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收拾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好!就這么辦!”兩人一拍即合。
當晚晚集之時,數(shù)千新兵在校場上列隊集合。
校尉陳默站在高臺之上,剛剛訓示完畢正準備宣布解散。
就在這時,第五隊列中孫大牛猛地一步跨出,高聲喊道:“報告校尉!屬下有事啟奏!”
全場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他身上。
陳默眉頭微皺:“講。”
孫大牛臉上堆滿了“為軍分憂”的誠懇笑容,他先是慷慨激昂陳述了一番軍中缺肉、士氣受挫的困境。
隨后話鋒一轉(zhuǎn),猛地指向了隊列中的趙陽!
“校尉大人!屬下以為,此事并非無解!”孫大牛朗聲道,“我們第五隊的新兵趙陽,入伍前乃是青牛村有名的獵戶,更是在前些日子的箭術考核中五十步外三箭連珠,有如此神射手在,何愁山中無獵物?”
“屬下斗膽舉薦趙陽,由他帶隊進山狩獵,定能為我西大營解決這燃眉之急,揚我軍威!”
孫大牛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仿佛真的是在為軍營考慮。
一旁的周都頭也站出來連聲附和。
此言一出,所有知道內(nèi)情的老兵都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
而李鐵牛等新兵,則是臉色大變!
這個任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
去,還是不去?
如果趙陽不去那就是怯戰(zhàn),是貪生怕死!
他“神射手”的名聲將立刻淪為笑柄,以后在營中再也抬不起頭來。
如果趙陽去了,面對那連十幾名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手都束手無策,甚至傳出“鬧邪”的詭異山林,他一個新兵能有什么作為?
一旦失敗空手而歸,趙陽不僅會成為全營的笑話,孫大牛和周都頭更是可以名正言順地給他扣上一頂“辦事不力,貽誤軍機”的大帽子。
到時候是軍棍伺候還是關禁閉,全憑他們一句話!
好一招陽謀啊!
一時間,全場數(shù)千道目光聚焦在了趙陽身上。
有同情,有譏諷,還有幸災樂禍。
高臺之上,校尉陳默那雙銳利眼眸也落在了趙陽身上。
他何嘗看不出這其中的門道?但陳默沒有阻止。
他也想借此機會再考量一下這個被王沖夸上天的年輕人,究竟是真有本事,還是只會些花拳繡腿。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刁難,趙陽臉上沒有絲毫慌亂。
“屬下愿往。”
簡簡單單四個字,擲地有聲!
孫大牛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得計的獰笑。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趙陽灰頭土臉地回來,跪在地上接受軍法懲處的樣子了。
“不過,屬下有一個條件。”
趙陽抬頭直視著高臺上的校尉陳默,不卑不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