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凈泥壤,再把成熟的塊莖切塊分發給圍觀的人群。
盡管清香撲鼻,心里因此產生動搖,但人群中真愿意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還是沒有。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還是彌拉德吞下了手中拇指大小的切塊。
吵吵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無數視線集中到他身上,看看下一秒這長的俊俏的教士會不會渾身長瘡流膿倒在地上。
有看不下去的已經溜走去找莊園里的獸醫看看能不能湊合著治了。
稱得上是甘美多汁,不算甜但也沒淪落到寡淡無味的地步。吞咽入腹,彌拉德伸手撫摸著胃部,解毒的治療魔法蓄勢待發,但過了許久也沒出現中毒或是其他的不良反應。
“其實燉煮更好吃來著,不過生食也沒問題就是…”
薇森娜撓了撓腦袋提醒著,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但遇到這樣好心的人愿意幫忙推廣新作物真的是太棒了。
“沒有毒性。”
一語定音的結論,確實如薇森娜所言是非常優秀的糧食作物,如果推廣的話,季節性的饑饉自然可以緩解,一家人也不用把田賣給教會換得可憐巴巴的糧食。
“正如這位教士所言,這種新作物由國王陛下授意推廣,最重要的是這一季度塊莖免費,種植的方法包教包會…咳……想種的可以自行領取后找我登記…不論多少種植面積,只要種了并且有收獲,今年交給領主的稅款也可以減免。”
克雷頓終于緩了過來,免費和減免稅款成為了最后一根稻草,在第一個消瘦的農夫愿意領取塊莖后,其他的農夫也爭先恐后生怕自己搶不到那份減稅的名額。
神父被擠出了人群,他肥胖的身體像是皮球一樣被推來搡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所幸彌拉德手快扶住了他。對方站穩身,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塵土,語氣不善,
“這群該死的愚民…唉,我的腰,愿主神垂憐!教友,你又是哪里來的圣徒?剛脫離修道院不久吧,敢問目前隸屬于何處的教會,有無圣職啊?”
拍開彌拉德攙扶著的手,神父上下打量了幾番眼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打擾他好事的流浪教士,氣不打一處來。
“目前無所屬,圣職…應該也沒有。”
“哼,這樣啊。”
那雙狐疑的小眼珠子在彌拉德與希奧利塔之間打轉,最后神父輕哼了一聲,朝著彌拉德擺了擺手,像是在拂開什么臟東西,
“我們這教區可沒余糧收養你們這樣的流浪教士,另尋他處吧!”
“我們過幾天就會自行離開,勞煩教友了。”
“那再好不過。祝愿兄弟你在他處尋到教職,愿主神垂憐你…!”
扶著腰,神父幾乎是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視野中,
“過幾天?看來彌拉德大人對這種新作物很感興趣呀,想再多觀察觀察嗎?”
希奧利塔彎著腰,從下往上仰望著彌拉德的臉,一縷發絲自臉頰上滑落。
“還是說…想看看那位神父背地里還會做出什么動作?”
“…與你無關。”
當然是二者兼有之。
雖然說他有所預料,但現如今主神教會的神父世俗化的程度依舊令彌拉德不忍直視。
神父身上還散發著些微的未散去的酒臭,大腹便便的模樣也實在不像是有在恪守教規的樣子。更不用說方才假借攙扶,從神父口袋里摸到的沉甸甸的物件。彌拉德很確信那是金制的某種器物。
塊莖似乎終于分發完畢,現在農民們正圍在克雷頓身旁畫押。薇森娜朝著他們豎了個大拇指,這姑娘的憤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笑瞇瞇的模樣已經完全看不出方才差點急眼了。
“真是幫大忙了!沒想到彌拉德先生居然還是個優秀的土魔法使用者…讓我有些想到學院里那些精靈使了。”
“舉手之勞。我們在此處還要再呆些時日,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們旁觀你的指導?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也能搭把手,就當是學費了。”
“當然,當然,我謝謝你們還來不及呢,說什么學費…”
找了塊荒地,祛除雜草與灌木后在彌拉德的魔法作用下一棟二室一廳的一體化石制平房很快就拔地而起,把衣物鋪在凸起的石臺上就算是歇息的床榻,會客的廳室內連桌椅都配備完整。
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克雷頓和薇森娜目瞪口呆,難以想象這個教士是有多熟悉在野外風餐露宿才能將腦中的居室借由魔法具現化。
沒呆多久克雷頓和薇森娜就被莊頭叫走,留下彌拉德二人。
饒有興致地在他造出的石房內走來走去,希奧利塔左顧右盼的像是要把所有細節都收進眼底。
“彌拉德大人就這么不想住進我的帳篷嗎?希奧利塔有些傷心哦~”
“少裝傻充愣。”
彌拉德在那帳篷里一睡下就開始后悔,且不說頭頂搖曳的粉紫色燭火讓內部空間看著有多奇怪是多奇怪,誤觸到床沿的某個按鈕后突然變成振動模式的床榻和旁邊多出的一根莫名其妙的金屬管更是讓他沉默許久最后選擇照看了篝火一整夜。
他不該忘記這魔物的魅魔身份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聽見一聲清脆的笑音,希奧利塔惡作劇得逞一般笑了起來。她捂著嘴,白嫩的手心遮掩不住嘴角的一抹張揚的弧度。
“噗…我倒是忘記是在地下街進口的通用型了。彌拉德大人要是對那些功能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為您解說一番哦?”
“哼…銀蕩的本性遮掩不住了嗎?”
吐了吐嫩粉的舌頭,她做了個鬼臉,一反常態地沒有繼續糾纏,
“真是不解風情呢彌拉德大人,女孩子的主動邀請就該欣然接受喲!”
女孩子的主動邀請?譏諷的話語還沒說出口希奧利塔就化身一陣香風撲入了他的懷中,在他的側臉上留下一個濕熱甜美的吻痕后,順手把彌拉德應激釋放的幾個無詠唱魔法扼殺在成型之初,最后像是沒事人一樣說了句“晚安”就哼歌小跳著回到了自己的居室。
彌拉德虛握的右手放在空無一物的腿側,那是他習以為常的掛劍的位置,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如此之近的距離對方若是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但他到最后也沒能啟動烙印在骨骼上的死靈魔法。
為什么?
因為她不會殺了自己的。
一個念頭自幽暗的心底生出,帶來他本能確信而理智一直在反駁的答案。
她的身上沒有殺意,也沒有敵意。
和他曾面對的那些為榨取生命使家庭破滅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形魔物截然相反。
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聆聽那些魔物咒罵的同時將它們香艷的**碾磨成醬,卻沒辦法做到對一個至今仍摸不準態度的暫時友善的魔物揮劍。
理智告訴他魔物就是魔物,魔物殺無赦。
但往敵意與殺意的來源處揮劍與施法已經是他刻入靈魂深處的本能,此刻正是戰場上磨礪出來的無往不利的本能絆住了他。
被死靈魔法控制后他會失去理智朝著敵意來源發動狂風驟雨一般的攻擊,但對方真的帶有敵意嗎?
那一剎那的猶疑讓彌拉德出現了空檔,被對方趁虛而入。
……她所期待的,她的立場到底是什么?
冷靜下來思量片刻,再次向主神祈求回應無果后他決定今晚也去村里守夜…或者說看篝火,如果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