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瞬間擊潰了肖愈心頭那剛剛升起的一絲猶豫!
他心中那點(diǎn)可憐的“英雄氣概”和“擔(dān)當(dāng)”再次膨脹到了頂點(diǎn)!
他猛地轉(zhuǎn)回頭,對著王公公斬釘截鐵,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種自我感動的悲壯。
“公公不必再勸!我意已決!孩子無辜,豈能受此酷刑?出了事,就該我來擔(dān)著!這三十廷杖,我肖愈領(lǐng)了!縱然是死在杖下,也絕無怨言!”他挺直了脊背,努力想做出一副凜然不屈的模樣。
王公公看著他這副蠢到無藥可救的樣子,徹底無語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只剩下冰冷的公事公辦。
“好!好一個‘唯一的男人’!好一個‘就該你來擔(dān)著’!狀元公既有此等擔(dān)當(dāng),咱家……佩服!”他語帶譏諷,猛地一揮手,“既如此,那便行刑!”
言罷,兩個侍衛(wèi)面無表情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肖愈,毫不客氣地將他面朝下,按倒在冰冷的長凳上。
“啪——!!”
第一杖,帶著凌厲的風(fēng)聲。
“呃啊——!”一聲凄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叫,猛地從肖愈口中爆發(fā)出來!
“啪!啪!啪!”
廷杖落下的聲音沉悶而駭人,一下接著一下。
“啊——!娘啊!疼死我了!!”肖愈再也繃不住了,像條被扔上岸的魚一樣在地上瘋狂地扭動、掙扎、嚎叫。
這三年,他被菱辭精心伺候得十指不沾陽春水,一身細(xì)皮嫩肉,哪里經(jīng)受過這種皮開肉綻的酷刑?
每一杖都感覺骨頭要被打斷,皮肉要被打爛!
“兒啊!我的兒啊!!”李氏在一旁捶胸頓足,哭得撕心裂肺,幾次想撲上去護(hù)住兒子,卻被侍衛(wèi)冰冷的目光嚇得不敢上前,只能坐在地上指著菱辭干嚎,“你這喪門星,掃把星啊!”
魏鳶縮在一旁,不敢靠近半分,只緊緊摟著肖無邪。
才挨了六七個板子,肖愈便有些受不住了。
那位公公也瞧出了肖愈的沒用,當(dāng)?shù)谑畟€板子落下去后,他抬了抬手。
他可不能把人打得下不了地,還得去赴榮恩宴呢。
“哎喲狀元公,快快起來吧,您也別怪咱家。若此事傳到陛下面前,毀壞御賜之物可就不是十個板子這樣輕松了,我們走。”
肖愈感恩戴德,起身時狠狠瞪了菱辭一眼。
李氏和魏鳶忙沖上去,哭天搶地如喪考妣。
“公公,我送你。”菱辭跟著內(nèi)侍出了門,腳步無比輕快。
一直將人送出府門,公公回頭笑道。“夫人不必再送,咱家告辭了。”
“今日多謝公公。”菱辭從袖中掏出一包銀子,沉甸甸的遞了過去。
她何嘗看不出來,這公公今日有意無意幫了自己。
公公倒是也沒拒絕,接過銀子后笑了笑。“夫人不必客氣,榮恩宴上咱們還能再見的。”
說罷,便帶人離開。
菱辭也不急著回去,就在門口晃悠著。
此時,肖府內(nèi)一團(tuán)亂。
新科狀元還未被賜官就挨了板子,這也算開天辟地的新鮮事。
肖府的下人忙個不停,李氏和魏鳶守在床前啼哭不止。
肖無邪蜷縮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真是造孽啊,菱辭那個賤人,好好的家宅事偏偏鬧到宮里人面前。若她不差丫頭來前廳說,愈兒大可不必挨這頓板子!”
魏鳶抹著淚,“都怪我沒有照顧好阿愈,讓你受苦了。”
李氏沒好氣道,“你平時是怎么管教孩子的,竟讓他毀了御賜之物,膽子真是越發(fā)大了。”
看著一旁完好的肖無邪,再看看皮開肉綻的兒子,李氏滿是心疼。
“娘,都是我的錯,我們母子給阿愈添了麻煩,等阿愈傷好了,我們這就搬走。”魏鳶說著,下意識咳了幾聲。
肖愈覺得心煩意亂,自己這個狀元好好的,挨了頓打,這讓他以后如何在朝堂抬起頭。
本以為金榜題名后都是好事,怎么這一天天的來的都是煩心事。
榮恩宴近在眼前,他要盡快養(yǎng)好傷,萬不可再御前失儀,惹怒陛下。
這樣想著,肖愈看身邊的李氏和魏鳶,都只在一旁哭哭啼啼,無一人給他上藥,不免有些火氣。
“好了,我又沒死,哭什么……”
魏鳶嚇得立馬止住了哭聲,滿腹委屈。
李氏沒好氣道,“菱辭呢!他的男人受了這般苦,她怎么不來伺候!”
言語之中,全是不滿與責(zé)備。
話畢,就見菱辭姍姍來遲,手里拿著個藥瓶。
“我見夫君傷勢不輕,就去濟(jì)世堂拿藥了。我以為娘和大嫂都在這守著,早已替夫君上好了藥。怎么,現(xiàn)在都還沒上藥嗎?”菱辭故作詫異。
李氏和魏鳶一噎,兩人只顧著哭了這么久,什么也沒做。
“這是說的什么話,阿鳶是大嫂,男女大防,哪能替他上藥。你是他發(fā)妻,自然這是你的差事。”李氏訓(xùn)誡道。
“哦,原來都知道大嫂和夫君的關(guān)系。怎么,昨日游街時沒有男女大防,今早大嫂頭痛,夫君進(jìn)屋照顧時沒有男女大防,這會子上藥就要遵這男女大防了?”菱辭冷笑出聲。
李氏怒了,喝道。“菱辭,你非要跟我對著干么!”
“阿辭,是大嫂連累了你和阿愈。我方才已經(jīng)說了,待阿愈傷勢好了,我就帶著無邪搬出去。我們孤兒寡母,住哪里都行,只要你和阿愈好好的。”魏鳶捂著臉,跑出了屋子。
肖愈只覺得心里一陣煩躁,可屁股上的傷痛的讓人受不住,也沒有心思理會魏鳶,只看向菱辭。
“阿辭,你有藥?快,快拿過來!”
菱辭緩緩拿出一瓶膏藥,“夫君,這藥卻有奇效,不過很疼,你要忍著些。”
一聽有奇效,肖愈哪里還能管其他的,“阿辭,還是你好。快上藥,上藥!”
菱辭嫌惡地看了看滿是血污的傷口,拿起一根羽棒,將藥胡亂涂了上去。
“啊!”
菱辭的藥才觸碰到傷口,肖愈就厲聲嚎叫起來。
李氏看著兒子的模樣,想罵菱辭,又怕她不給兒子上藥,只得忍著。
“夫君,現(xiàn)在知道疼了?不過夫君主動出面擔(dān)責(zé)時,還真有男子漢氣概。”菱辭的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
看這渣男受罪,她是真高興啊。
上完藥,菱辭沒多停留,只讓兩個家丁留著肖愈照料著。
不得不說,那位公公的人真是好手法。
這傷并不重,兩三日便可下床走動,不會影響榮恩宴,可疼也是真疼。
看著手上這瓶加了料的藥膏,菱辭心頭別提多暢快了。
火辣辣的感覺,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