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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宜對上她真切的神色，面色有片刻僵硬，好一會才輕輕搖頭：“或許是出什么岔子……或許他們已經來過了，只是沒能進來。”
蕭漪想了想：“也是，蕭則那個大壞人，肯定不會放你走的！”
想起這十幾天的委屈，蕭漪狠狠咬著牙，但當著姜宜的面，她又不好說出更難聽的話。
姜宜緩了口氣，剛升起的希望被打碎，一時間忍不住心中酸澀。
蕭漪抬頭，看到她眼中泛起的水光，月色如霜襯得她臉色慘白格外刺眼，她有些不忍心，但又移不開視線。
姜宜深深吸了口氣，露出勉強的笑容：“是我連累你了。”
說著，她取下手中玉鐲還給蕭漪。
蕭漪想起自己方才的話，才發覺自己措辭不當，連忙擺擺手；“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在生蕭則的氣，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這個鐲子你留著吧，你那鐲子是我給你帶出去的，他們不來救你，你肯定也拿不回來，當是我賠給你的。”
姜宜搖頭，她已經連累蕭漪受罰，不能在收對方的東西。
她強硬地拉著蕭漪的手，固執地把玉鐲給她帶好：“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謝謝元漪。”
蕭漪被她這樣看著，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握著她的手一片冰涼，還撐著對她露出笑容。
她動了動唇，想同姜宜說出自己的身份：“其實我……我帶你逃吧。”
話到嘴邊，姜宜忽然抬眸看她，對上那雙滿是信任歉意的眼睛，她實在說不出口。
蕭漪原本是想在插手的，半個月她蕭則霍爭派守著她，她一步都沒出自己院子，快要被關瘋了。
她不該管姜宜的事情，對方的賣身契在蕭則手里，送回去也沒用，只要蕭則想，他甚至可以去官府，說奴仆逃走了，讓人去抓姜宜。
看到姜宜那一刻，蕭漪實在騙不了自己，大不了就再被關半個月，就算蕭則立刻把她送回太妃那里她也認了。
她認真思索起可行性，越發覺得今天是個絕佳的大好機會。
蕭漪看著她，心里頭不自覺的澎湃激動，有一種幼時做壞事的急切堅定：“蕭則今天不在，府里我也是正經主子，本來弄暈她們是想多跟你說幾句話，這玩意藥效一般，你換上丫鬟的衣服，我現在就帶你走。”
姜宜怔住，她眼睛閃著期待的光芒，唇角壓制不住的上揚，但還是忍強住：“可是，我走了你怎么辦？”
她已經害過蕭漪一次了。
如果她真的逃回去，蕭漪一個人回來，一定會比上次更嚴重。
她見蕭漪不過兩面，不值得對方為她承擔這么大的風險。
“管不了這么多了，我是他親……親嫂嫂，大不了再被關起來。”
蕭漪聽她為自己著想，越發堅定要帶她逃出去，拖了個最近的丫鬟進門，三兩下扒掉對方的外衫，扔給姜宜，“快換，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姜宜緊緊抓著衣袍，忍著心中翻涌的情緒，匆忙換好衣衫。
蕭漪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盒胭脂，用發簪沾著胭脂往她臉上戳，光線不好咋一看到真有幾分像紅疹，叮囑道：“你現在就是我院里得了紅疹的丫頭，我帶你去看病，你別說漏嘴，算了，你干脆就別說話。”
“謝謝你。”
姜宜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覺得說什么都輕飄飄的，蕭漪勾了勾她唯一沒點胭脂的下巴：“你已經說過很多次謝謝了。”
“手上也圖點。”
蕭漪讓她低頭跟在自己身后，一路暢通無阻，直到在大門被人攔住。
霍爭的視線被蕭漪擋住，蹙眉道：“郡主要去哪？”
“我讓人套馬車，親自護送您。”
蕭漪仰著下巴，倨傲道：“本郡主不坐你的車，也用不著你護送，你給我讓開。”
霍爭沒動：“主子說了，您不能出去。”
蕭漪推了他一把：“蕭則是你主子，我就不是了。他已經把我放出來了，我現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聽不懂人話嗎，讓開！”
霍爭略微思索，態度終于有了軟化，抬手指了指蕭漪身后的人：“這人看著眼生。”
蕭漪把身后的人擋得嚴實，用胳膊撞了撞姜宜，示意她露出手臂和半張臉：“我的丫鬟過敏了，我帶她出去拿藥。”
霍爭不解地蹙眉：“這種小事找陳大夫辦就好了，您何必親自出去。”
蕭漪心里急得要命，又不能表露，余光瞥了眼身后，怕姜宜院里的丫鬟醒過來接觸她，信口胡說：“陳熙出去義診了，本郡主體恤自己院里的人，輪不到你盤問，快讓開。”
霍爭猶豫片刻，側身讓路：“我派兩個侍衛護送您，已經天黑了您不能獨自出門。”
蕭漪任由他們跟著，快步走出去。
姜宜聽到霍爭的聲音心里緊張，腦袋一片迷蒙的空白，直到走出門才稍稍緩和，生出幾分不真實的感覺，擔心是一場空夢。
好一會，她才發覺不對勁：元漪是郡主，她怎么可能被賣來沖喜？
霍爭派來的侍衛，遠比他本人好忽悠，蕭漪輕易支開兩人，不自在地看向姜宜，心虛道：“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我不是沖喜嫁過去的，我是蕭則的妹妹。”
“但是我跟他不一樣，我真的是個好人，也是真心想幫你的，我就是怕你知道我跟他的關系，不相信我，那個……對不起啊。”
最后幾個字，她說得又快又急，低下頭不去看姜宜的表情，怕姜宜恨屋及烏。
姜宜握著她的手：“謝謝你，蕭漪。”
她原本就懷疑過蕭漪的身份，無論她是蕭則的妹妹，還是其他人，對姜宜而已，她都幫自己逃出來恩人。
蕭漪幫她送消息，甚至還受到了懲罰，她沒道理去責怪對方不夠坦誠。
蕭漪抬頭看她：“你不怪我嗎。”
姜宜搖頭，笑了笑：“我知道你沒有惡意。”
她臉上的神色溫柔包容，沒有絲毫的勉強，蕭漪看著她：“我送你回去吧，我還可以幫向梁家的人解釋。”
“如果一會有人追過來，我就幫你攔住他們。”
姜宜抱了她一下，又輕飄飄地松開，蕭漪還沒覺出失落，右手被忽然牽住：“我們走吧。”
雖然是回姜宜的家，但基本是蕭漪在指路。
蕭漪擅長記路，沒繞太多彎，她有些奇怪：“你怎么連自己家怎么回都不知道。”
“我很少出門……”
她在盛京這五年，出門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清楚。
聽出她的語氣低落，蕭漪很有眼色，沒有繼續追問。
隱約聽到喜樂歌舞的聲音。
她適時岔開話題：“附近好像有人成親，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
姜宜點點頭，不自覺加快腳步，因為喜樂的方位，心里升起一絲緊張害怕。
梁府，紅綢高掛，站在外面也能聽到喜慶的聲音，掛著大紅色的圓燈籠，里面還沒有散席。
賓客的高談闊論，朗聲恭賀：“梁公子和王家千金真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啊。”
“天賜良緣，我再敬梁公子一杯。”
“娶妻納妾雙喜臨門啊，哈哈哈……”
蕭漪往里看了看，問道：“這么著急辦喜事，也不等你回去。”
她想拉著姜宜進去，沒拽動身邊人，回過頭才發現姜宜面色慘白，雙目發直死死盯著梁府大門：“你怎么了？那不舒服了？”
姜宜沒有回答。
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心像被生生挖空，身體一抽一抽的疼，冷得像是回到了在冰湖里的那天，沒有人會來救她。
她早就沒有家了。
眼前只剩下刺目的紅，飄蕩的紅綢和血液的顏色融合，漸漸由紅變成黑。
“唉，不是？這都到家門口了，”蕭漪扶著她的肩膀，沒等她看清姜宜的臉色，突然懷里一空，抬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尷尬的笑容：“……哥，你怎么在這里。”
蕭則冷冷掃了她一眼，抱著姜宜上了拐角的馬車，旁邊守著的不是霍爭又是誰。
蕭漪揉了揉眼睛，連忙跟上去，撩開車簾，質問：“你早就在這兒等著了，你是故意讓我帶姜宜出來的？你居然利用我！”
“你想多了，我剛到。”
他最多也就是順水推舟，讓霍爭放她們出去罷了。
蕭則幫姜宜把臉上的胭脂一點點擦掉，接著燭光向下掃了一眼發現手背還有，不悅道：“你給她瞎涂什么。”
蕭漪看了眼臉色蒼白的姜宜，沒明白她為什么突然昏過去：“梁家有喜事，她怎么反應這么大。”
蕭則沒搭理她，低頭專心給姜宜擦手上的胭脂：“以后別給她亂圖東西，你再去搗亂，我就讓你提前去陪太妃。”
蕭漪翻了個白眼，在心里罵人，嘴上卻只能向惡勢力妥協：“我知道了。”
“你還沒說，她為什么昏過去，陳熙不是說她身體沒什么大礙嗎，你是不是猜到我要帶她逃出來，給她吃什么藥了？”
蕭則瞧了蕭漪一眼，發現她也挺瞎的：“看到前夫新婚，太高興了。”
蕭漪蹙眉看了眼姜宜，又撩開車簾往后面望了一眼，看到喜慶的紅字紅綢，臉色變得難看：“這才十天半個月就……另娶了。”
“姜宜還說他們感情很好，情深義重，什么人啊！”早知道她覺得不會帶姜宜跑出來。
蕭則掃了她一眼，問：“她這么跟你說的？”
蕭漪抿著唇移開視線，恨不得把嘴縫起來，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瞎說的。”
他哥開竅開過頭，人都變態了不知道會怎么折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