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漪又把手搭了上去,拽著她的衣袖,發現姜宜是真不情愿,默默換了稱謂:“你就陪我出去嘛,很快就回來了。”
“我哥好不容易讓我們出去,萬一他明天一個不高興,又不讓我出去了,我多可憐啊!”
姜宜經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到底是松了口答應。
“我終于自由了。”
馬車出郡王府,蕭漪立刻推開車窗大喊,嗆了口風進去咳嗽起來。
姜宜拍了拍她的后背給她順氣,這一路順利的不可思議,甚至霍爭也再沒跟著她們,只帶了蕭漪慣用的幾個侍衛仆從。
“衣服首飾都可以讓人送到府里挑,這些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今天的游湖燈會,船上有很多舶來品,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我上次錯過了時候,好東西都被別人挑完了,這次一定要早早的去。”
她們出來的太晚了,馬上就天黑了,要是在其他地方耽誤了時間就來不及了。
姜宜點頭答應,她只是陪著蕭漪,并不在意要去哪里。
蕭漪心情大好,等馬車停穩,帶好帷幕輕快地跳下馬車,她早早吩咐侍女留意這些游玩活動,對畫舫清楚的很,拉著姜宜熟門熟路地上船。
入口,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姜宜還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燈籠,原來燈籠可以做成各種動物,有這么多顏色形狀。
她的目光順著入口的錦鯉魚燈上移,看著船舫高處轉動的六角花燈,一時移不開眼:“這燈會自己轉?”
姜宜確定不是風吹動的,因為她看到了另一面的圖樣,是芙蓉花,光彩流轉竟然像是真花一般。
蕭漪順著她的視線抬頭,笑道:“這可是今年的頭彩,宮里都沒做出來,現在最時興的玩意,你眼光蠻不錯的。”
“我只是看看。”姜宜沒想過買東西,她根本沒錢,也不想讓蕭漪破費。
“那盞燈根本就不賣,舫主用來招攬客人的噱頭,說是要送給有緣人~”蕭漪的聲音陰陽怪氣,似乎對此頗有怨念。
她年年來,一次都沒中過獎肯定是黑幕!
要不是這里東西新鮮,她才不會再來,蕭漪挽著姜宜去往二樓,邊走邊問:“你看看有沒有喜歡花燈,今天是燈會總要選一個吧。”
姜宜搖頭:“不用了。”
蕭漪在每個攤位都瞧上一眼,嘴上不空閑地游說姜宜:“水燈可以許愿,說不定會靈驗哦。”
說著,她挑了個紅眼睛兔燈,和彩鳳飛鳥燈,順手指了指最邊緣的一個荷花燈:“這個也要。”
老板捧起粉色的荷花燈,笑盈盈地說:“這個就送給姑娘了,謝謝姑娘照顧生意。”
蕭漪輕輕碰了下姜宜的胳膊:“再選一個吧,一會咱們去許愿湖邊放燈,你就當陪我嘛。”
姜宜窘迫地搖頭,余光瞥見那盞贈送的荷花燈:“我沒什么喜歡的,我用這盞荷花燈也可以。”
蕭漪撇撇嘴:“這個是最普通的便宜貨是帶回去敷衍蕭則的,他做事不地道,但我這個做妹妹總要大方得體,我到時候戳兩個洞惡心他,你再選一個好看的。”
姜宜面色有片刻苦澀,好在隔著帷幕,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態的神色,梁安順給她帶過一個同樣的荷花燈,她沒舍得點愛惜地收進木箱。
蕭漪見她半晌也沒個主意,主動開口:“那我幫你選了,老板我要最貴的那個琉璃燈,和還有兩個芙蓉水燈。”
她被琉璃燈放到姜宜手里,滿意道:“這個又亮又輕巧,點著也不怕被風吹,在船上用正好。”
“這太貴重了。”
“都出來玩了,你就別這樣了,收下吧。”
姜宜見推脫不過,只得點頭應下。
她低頭看著暖色的燭火,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順著聲音望去,心忽然停了一拍,是梁安順……
梁安順攬著另一個陌生女人,以往趾高氣昂的柳惜殷切地跟在兩人身側。
他現在是帶新夫人游玩,姿態親密,臉上帶著少見的笑容,溫柔地哄著懷中女子。
這一幕格外刺眼,心口那道快愈合的傷口似乎又裂開,痛得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從梁安順青梅竹馬,梁伯父怕她被遠親被吃了絕戶守不住家業,將她接到梁家五年,又做主定下婚事,姜宜寄人籬下處處敬小慎微,生怕出一點錯惹人譏笑。
成婚三年,被梁氏折磨為難了三年,冬日里罰跪,責罵羞辱,她以為至少梁安順是真心待她。
原來她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笑話,蕭漪見她身形搖晃,連忙扶著她,驚道:“怎么了?”
姜宜直直望著不遠處的一對璧人,被恩愛的模樣刺得雙眸酸澀,卻又在對方抬眸的時候立刻轉身。
蕭漪順著她原來的方向看過去,不過是些普通夫妻和路人。
她攬著姜宜的肩,關切問道:“你暈船嗎,要不我帶你去夾板上透透氣,那里能看到整片湖,涼快又漂亮。”
姜宜極力壓抑自己顫抖的聲音:“好。”
被冷風吹得思緒清醒,她已經跟梁家沒有關系了,何必再為陌路的人折磨自己。
周遭的熱鬧喜慶讓她覺得格格不入,神色有些恍惚,好在有帷幕阻隔視線,沒有人看到她方才僵硬難堪的面色,不至于再眾人面前丟臉。
蕭漪陪她坐在外面,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好點了嗎?”
“一會我們去放河燈吧,沿街有好多鋪子,芙蓉膏和桃花露都是我最喜歡的,我帶你嘗嘗?”
她興致勃勃地說個沒完,姜宜卻逐漸聽不清她的聲音了,視線被遠處相攜的身影占據。
怎么就是躲不開呢。
梁安順小心地扶著王岫語下臺階,柔聲叮囑:“夫人小心。”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謂,但他叫的人已經不是自己了。
梁安順姿態殷切到有幾分討好,姜宜心情平復下來才注意到,他隆重的裝扮,湛藍色的長袍,頭發用玉冠束得整齊,和從前頹然隨意的模樣大相徑庭。
是因為娶了新夫人心情愉悅嗎。
姜宜的手被人握住,猛然回過神,蕭漪見她沒聽見自己說話,有些擔憂地問:“都到夾板上了還暈啊,你要是實在難受,我帶你下去吧,我們去吃好吃的然后回家。”
聽到‘回家’這兩個字,姜宜臉上多了一絲苦澀,輕聲拒絕:“我緩緩就好,你去里面逛吧,難得出來一次別因為我耽誤了,我在這里等你。”
她那里還有家呢,又能回到那里。
蕭漪被關得太久,心早就飄出去了,叮囑道:“那你別亂跑,別和其他人搭話,我很快就回來啊。”
“嗯。”姜宜應了一聲。
她全副心神都在梁安順那邊,看著刺眼的一幕,或許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除了第一眼的刺痛錯愕,她竟然說不清楚是不甘還是傷心。
梁家只有梁安順會關心她在意她,給她送東西,陪她說話解悶,她曾經那么依賴他,如今竟覺得陌生。
直到二人坐到她附近的位子,近的她無法忽視對方的聲音。
梁安順扶著王岫語落座,按照對方的喜歡點了茶水點心:“夫人可是逛累了?”
“是有些累了。”說著,王岫語掃了眼站在下人堆里的柳惜,抬手揉了揉肩膀,“身上酸的很呢。”
梁安順順著她的視線掃了一眼,沖著柳惜吼道:“你怎么回事,還不快去為夫人按肩膀。”
“她是夫君的妾氏,這樣使喚不好吧?”王岫語這句話沒什么誠意,甚至帶著幾分調笑。
梁安順不在意的擺手:“她原本就是個伺候人的丫鬟,能照顧夫人是她的福氣。”
柳惜背對著她,姜宜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是那道身影多了些僵硬,低垂著頭瑟縮著。
王岫語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夫君對我可真好。”
梁安順順勢握住她的手,見她終于有了笑容,忍不住露出自己的小心思:“今年的綢緞的生意,夫人能否幫我向岳丈美言幾句。”
“我知道王家是皇商,對絲綢的質量看重,我手里絕對是上等貨色,這次官家下單的數量又大,我這也是想為岳丈分憂,夫人你一定要信我這一次。”
他這話一出,王岫語立刻冷了臉色:“夫君哄我出來,原來還是為了那些生意。”
梁安順見她生氣說好話補救。
姜宜的視線突然被擋住,抬頭便聽見船舫的小二的詢問:“姑娘,這里賞燈的位子,只有提前訂過我們畫舫的貴客,和花錢點茶水點心的客人才能坐的。”
“您要點些什么嗎,我們這里這各色茶點都有。”
“不……”姜宜下意識想去開口拒絕,又怕自己的聲音被聽見,緊緊抿著唇。
她朝那人擺擺手,不欲過多解釋,退到角落站著。
梁安順好話說盡才勉強將人哄住,余光瞥見船舫邊的身影神色微怔。
他眨眨眼,定睛在看竟還是覺得相似。
姜宜覺察到遠處的視線,下意識拉緊帷幕,握著琉璃燈的手收緊,害怕被風吹開這層薄薄的保護紗,試探躲過著對方探尋的視線,胡亂地順著人多的方向走。
梁安順看到和姜宜相似的身影,下意識站起身想追,胡謅了個借口:“我看到一位故友,先過去打個招呼。”
說完,便闊步朝人群追過去,這里人多姜宜走得并不快,到了拐角被對方拉住:“我不會認錯人,姜宜把帷幕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