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不忍心,加快速度量完,幫她把衣服一件件穿好,低頭盯著姜宜,等著她睜開眼睛。
姜宜的眼皮試探著掀開一點(diǎn)細(xì)微的弧度,便看到近在眼前的蕭則,眨眨眼目光挪了一寸。
旋即,聽到一聲輕笑。
蕭則將她擁入懷中,輕撫她的后背,腦海里全是她小心翼翼地試探眨眼的樣子。
“你要是無聊可以去找蕭漪,想出去也可以。”
說著,他忽地松手,扶著姜宜的肩膀盯著她道:“但我不喜歡梁家的每個人,你明白嗎?”
姜宜應(yīng)道;“我不會見他們的。”
不用他刻意提醒,姜宜會躲開梁家的人,除了梁伯父……她任心有感念,其他人姜宜早就死心了。
蕭則很滿意她的回答,就算知道她說的不是真話,也不可抑制地升起一絲愉悅。
上一世她也這么騙自己,口口聲聲說跟梁家已經(jīng)斷絕來往,對梁安順沒有留戀,但梁家遭難,她還是懷疑自己,只因為查出梁家貪利私自販鹽的小官曾經(jīng)被他提拔過,姜宜就認(rèn)定是他授意。
蕭則退開些許距離,到底還是失信任,沒辦法再曾經(jīng)一樣。
他抬手把姜宜鬢發(fā)撥到耳后,笑著問:“我要走了,你沒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蕭則現(xiàn)在出去下午就回來了,有時候甚至很早,但他這句話說得想要出遠(yuǎn)門……
姜宜思考著他想聽什么,心里頭有些猶豫,指節(jié)緊緊收攏攥在一起,踮起腳尖輕輕碰了一下對方的唇。
蕭則神色晦暗的看了她一眼,捂住她的眼睛,低頭回吻,睫毛掃過掌心,細(xì)微的麻癢順著手掌蔓延的心臟。
交纏的呼吸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嗯~”姜宜腳步不穩(wěn)的后退,后背撞到冰冷的墻面,一只手護(hù)著她后腦,聽到身前人低啞的聲音:“等我回來。”
姜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雙腿發(fā)軟順著墻一點(diǎn)點(diǎn)下滑,胸口因為方才熱烈的吻起伏,抬手捂住面容,臉頰的緋紅褪去,逐漸變得慘白。
她咬住下唇,疼痛讓人漸漸恢復(fù)清醒,整理好略微散亂的衣襟發(fā)絲推開房門,讓芯蝶帶她回去。
芯蝶見她面色蒼白,不由多看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她過于艷麗的唇瓣,和下唇的齒痕,郡王怎么咬得這樣狠。
但她畢竟是郡王府下人,心里想安慰也不敢多嘴。
半晌,芯蝶也只是猶豫地轉(zhuǎn)移話題:“姜姑娘要不要去郡主院子里玩?郡主帶了好多新鮮的東西,昨天晚上還在霍爭身上試了幾次,你猜結(jié)果怎么樣?”
“不過去了,我有些累想一個人呆著,”姜宜想起蕭漪買的戒指,又道:“她沒扎到吧。”
芯蝶側(cè)目看她,有些驚訝:“對,姑娘猜的真準(zhǔn)。”
姜宜不是猜的,那個戒指只卻一根針,而且得一次次按,一旦對方被察覺,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何況霍爭是習(xí)武之人,本就更敏銳很難傷到他。
回到房間姜宜先去了偏室,里間多數(shù)地方都有她和蕭則在一起的畫面,偏室能讓她有逃避喘息的空間。
姜宜蜷縮這角落,她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躲在不起眼的地方,為每一個細(xì)微的聲音心驚膽戰(zhàn),此刻心底卻沒多數(shù)恐懼的情緒。
她發(fā)了好一會呆,窗外的流云日光漸斜。
姜宜的眼睛被角落里照過來的亮光刺了一下,抬手擋住折射過來的亮光,瞇起眼朝光源的方向看。
是昨日被蕭則扔在蓮池那盞琉璃燈,大概是被府里的下人發(fā)現(xiàn),給芯蝶她們拿進(jìn)來的。
姜宜緩步走過去,蹲下身仔細(xì)檢查,確認(rèn)干干凈凈沒摔壞松了口氣。
她打開那些柜子想把東西放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是滿的了。
全都是昨夜她在船舫陪蕭漪時看到的東西,玩的,用的,和沒用只能擺著好看的裝飾。
大柜子里是女子的衣裙,雖然是成衣,但大都是和身的,妝匣里胭脂首飾一應(yīng)俱全,卻是騰不出地方,給這盞棱角分明格外占地方的花燈。
姜宜握著竹柄,將花燈放在桌安,俯身趴在桌上,指尖貼著冰冷的琉璃,任由混亂的思緒在腦海穿梭。
蕭則的身份、地位、容貌萬中無一,對閨閣女子而言是上佳的夫婿人選,即使他本性惡劣輕浮,也會被包容原諒,就像現(xiàn)在的自己,如果現(xiàn)在有機(jī)會殺了蕭則,她也不會動手。
她好奇怪,在郡王府甚至更安穩(wěn)一些,不用每天早起跪安,忍受責(zé)罰,和那些腥苦惡心的藥,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姜宜甚至希望蕭則對自己差一點(diǎn),但是無論是什么事,無論他多生氣,最后都變成親密的糾纏……
她抬手揉了揉臉頰,在心里安慰自己,離開這里就好了。
只要離開這里一切都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只要回到家鄉(xiāng)一切都會恢復(fù)平靜。
她稍有緩和,便聽到屋外蕭漪的聲音:“姜宜,開門啊,我來找你了。”
芯蝶他們沒有允許,幾乎不會主動進(jìn)來,所以姜宜也沒鎖門,輕易被蕭漪拍開了門板。
姜宜直起身,就看到對方興沖沖地小跑過來:“你怎么不來找我?我哥走了你就不用聽他的了,反正他又沒有千里眼,現(xiàn)在還早,我們出去玩吧。”
姜宜一怔,旋即面上帶著幾分歉意,婉言拒絕:“我今天有些累不想出門。”
蕭漪被拒絕,沒骨頭的坐到她旁邊,這才看到桌案的花燈,眼睛一亮:“這不是昨天的頭彩嗎?”
“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有!”
她拎起竹柄握在手里晃了一圈,把每一遍的花樣的細(xì)細(xì)看了一遍,驚喜道:“都是我喜歡的花。”
姜宜見她拎得隨意,琉璃燈下墜著的一圈珍珠搖晃,發(fā)出碰撞的聲響,總擔(dān)心蕭漪會把燈摔出去。
腦海想象的事沒有發(fā)生,蕭漪看完將放回桌案,挽住姜宜的胳膊,眼眸閃著期盼的光:“姐姐這是你的吧?可以送給我嗎?我年年都去船舫,一次都沒拿到過頭彩,要不我用其他東西跟你換,什么都可以!”
姜宜看了眼抱著自己胳膊撒嬌的蕭漪,輕輕點(diǎn)頭:“你喜歡就拿走吧。”
她住在蕭漪的家,哪有霸占東西不給主人的道理。
“真的啊?姜宜你真好,我也喜歡你。”蕭漪抬手戳了戳花燈上圓潤飽滿的小珍珠,又道:“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你也選一樣自己喜歡的吧。”
說罷,她把臉和手都湊過去,將姜宜挑她的首飾。
蕭漪喜好華麗光彩,穿的戴的都是打眼的好東西,姜宜連忙搖頭:“不用了。”
這花燈是蕭則拿回來的,他們自家人的東西,左手倒右手,自己只是借花獻(xiàn)佛,哪能在要蕭漪的貴重首飾。
見她是真不想要,蕭漪鼓起臉頰,思索地眨眨眼:“好吧,再過半個月是我十六歲的及笄禮,我就當(dāng)這個是你提前送我的禮物,你也把生辰告訴我,到時候我再回禮。”
“我的生辰今年已經(jīng)過了。”明年春天,她大概已經(jīng)被趕出去了吧,或許已經(jīng)在臨安了。
“那是有點(diǎn)久,”蕭漪嘟囔了一句,又道:“沒事,我找到合適的也可以想這樣提前送給你呀。”
她孩子心性,像是在過家家,一定要追求公平。
姜宜也不在推拒,輕聲道:“三月十五。”
蕭漪“哇”一聲,感慨道:“那真的要很久,得等大半年呢。”
姜宜笑著點(diǎn)頭:“其實(shí)你不用回禮的。”
“那怎么行,”蕭漪蹙眉,想起什么事有很快露出笑容:“對了,我及笄禮太妃也會過來,好多朋友都會來,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我就不去了。”
姜宜眸中閃過些許僵硬,她不自覺地偏開身體,空出些許距離,躲閃道:“郡主的及笄禮來的都是世家皇親,我沒見過這種場面不合適的。”
她身份尷尬非客非奴,蕭漪還小不懂她的處境,沒有輕視鄙夷,若是讓旁人知道難免被譏諷羞辱。
蕭漪道:“沒關(guān)系的,你到時候不理外人就是了。”
姜宜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任蕭漪好說歹說也不肯松開。
半晌,蕭漪才妥協(xié):“那你晚上陪我總可以吧。”
姜宜腦袋點(diǎn)到一半,忽地頓住硬生生變成了搖頭,晚上她實(shí)在不能答應(yīng),甚至某些時候,白天她也會被……
姜宜覺得臉熱,將頭側(cè)過去,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回想那些事。
“那你真是該送這個禮物好好補(bǔ)償我。”蕭漪嘆了口氣,見姜宜實(shí)在不肯跟她出去玩,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沒有等到挽留,關(guān)門的時候手重了一點(diǎn),暗自下決心明天不過來了,得等姜宜主動去找她。
姜宜靠著椅背,目光落在空蕩的桌案,竟也覺得空落落的,心想:那盞燈橫豎也是放不下的,應(yīng)該給這里真正的主人。
蕭漪出去玩,午膳是姜宜一個人吃的。
她有午睡的小習(xí)慣,在梁家的時候,這是她難得可以稍微休息的時間,現(xiàn)在一時也改不過來,躺下去便覺得昏沉困倦。
迷蒙間,覺得有些喘不上氣,難受地蹙眉,忽地覺察到屬于另一個人的呼吸。
姜宜猛然睜開眼睛,交纏的溫度退開些許,她看清了蕭則噙著笑意的眉眼,他說:“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