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活該。”
江麥野喃喃自語,一臉頹然坐回了臺階。
她把自己的臉埋在了膝上,雙臂緊緊環(huán)抱住身體。
在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只有李所長那樣剛正不阿的人才敢硬抗陸家。李所長曾反復(fù)問過她的想法是否堅定,她都堅持要讓陸婷坐牢。
她說自己絕不接受和解。
是她食言了。
在李所長幾經(jīng)周折拿到陸婷的口供后,她卻撤案了!
在李所長仍然堅持時,她先選擇了退縮。
那一夜大雨傾盆電閃雷鳴,她在派出所門前,被前公公陸國安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最后不得不答應(yīng)撤案。
兵荒馬亂,江麥野甚至顧不上對李所長說一聲“對不起”。
可……
“我有苦衷呀。”
江麥野輕聲呢喃。
顯然,李所長已經(jīng)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牽扯。
就在江麥野整個人都被苦澀和無奈包圍時,她竟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車鈴聲。
嘎吱。
舊舊的自行車停在了江麥野面前。
去而復(fù)返的李鐵軍所長眼神依舊銳利。
“江麥野,你怎么回事?”
李鐵軍一邊說一邊觀察細節(jié)。
江麥野身上沒有被家暴的痕跡。
她鬧了那么一場,在陸家不受待見很正常,但這樣的家事主要看當(dāng)事人自己,派出所也沒辦法干涉陸家對待兒媳婦的態(tài)度!
路,都是江麥野自己選的,她只能自己承擔(dān)結(jié)果。
“我、我沒事!”
江麥野沒想到李鐵軍會去而復(fù)返,趕緊站起來:“我只是想來見您一面,和您說一聲對不起,當(dāng)時——”
李鐵軍打斷她,“你是群眾,我是公安,幫助你是我的職責(zé)所在,沒什么對得起對不起。”
江麥野這女同志最對不起的就是她自己!
李鐵軍把這話咽了下去。
見江麥野身子有些搖晃,李鐵軍還是有些可憐她。
江麥野只比李鐵軍的女兒大兩歲。
從江麥野受傷流產(chǎn)算起,到現(xiàn)在不過半個月,她的身體應(yīng)該還沒養(yǎng)好。
“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跟我去吃點!”
幾分鐘后,江麥野和李鐵軍一起坐到了附近的小飯館里。江麥野說要請客,李鐵軍沒同意。
兩人簡單吃了一頓,李鐵軍問江麥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江麥野想了想,把離婚的事告訴了李鐵軍:
“我不是想讓您同情我。”
“雖然我當(dāng)時選擇了撤案,但我確確實實是想離婚的!”
李鐵軍意外。
撤案后,還是離婚了?
以陸家的強勢,江麥野能和陸鈞離婚,肯定狠狠脫了層皮。
李鐵軍想起在辦案過程中,江麥野的娘家人不僅不幫她,還各種阻撓干擾江麥野送陸婷去坐牢,估計江麥野離婚也是得不到娘家支持的。
李鐵軍的視線落到了江麥野的背包上,緊皺的眉頭能夾死蒼蠅:
“你被家里趕出來了?”
不等江麥野否認,李鐵軍又道:“今天也不是周末,你背著包在派出所外面坐了一下午,你沒去上班……你這是連工作也丟了!”
李鐵軍很生氣。
江麥野再傻,也不可能剛離婚就辭工。
她的工作一定是陸家搞掉的!
陸國安那么大一個領(lǐng)導(dǎo),對子女管教不好,手里的權(quán)力用來欺壓兒媳婦倒是很利索。
真是,欺人太甚!
之前為了陸婷的案子,李鐵軍和江麥野打了很多交道,對她的情況也有一定了解。
他記得江麥野是念過高中的。
而且膽大聰明。
這樣的女同志稍加訓(xùn)練就能勝任大部分工作。
李鐵軍重重拍了桌子:
“這段時間你自己先準備下,過兩個月派出所要招人,我負責(zé)給你弄一個指標,你只要能通過考試就可以到派出所上班!”
江麥野萬萬沒想到,李鐵軍居然要給她弄一個工作指標。
她回城認親6年,江家沒給她弄到工作指標。
憑實力考上的工作,又被陸鈞給搞掉。
李鐵軍所長和她無親無故,卻說要給她一個指標,讓她去派出所上班。
就算李鐵軍是所長,一個工作指標也太珍貴了。
這樣的指標,哪怕李鐵軍親生的兒女用不上,還有子侄輩們在等著呢!
驚愕感動之后,江麥野趕緊拒絕:
“謝謝您的好意,這個指標我肯定不能要的。棉紡廠的工作沒了我也沒多難受,我一直想干個體戶掙錢,現(xiàn)在正好試試行不行!”
放著派出所的工作不要,想去街上當(dāng)個體戶?
個體戶可不好干。
做買賣可能虧本。
還要提心吊膽被人舉報。
遇到檢查時,還要被紅袖章到處攆!
“你是怕拿了我的指標,陸家會報復(fù)我?”
李鐵軍只能這樣懷疑。
江麥野連連搖頭,“不是您想的那樣,我是真的想干個體戶。以前是陸家不同意,嫌我干個體戶丟人,現(xiàn)在沒了陸家的約束,我特別想試試。”
見李鐵軍還想勸她接受指標,江麥野趕緊搶著開口:
“李所,我還真有一件事想麻煩您。我現(xiàn)在需要一個住處,住招待所的話太貴了,您能不能幫我找個落腳的地方,我可以出房租。”
房子,江麥野本來打算自己找的。
但若是有李鐵軍幫忙,房源一定更可靠,時間上也會大大縮短。
“可以。”
李鐵軍一口答應(yīng)下來,同時也沒放棄讓江麥野到派出所上班的想法:
“派出所要兩個月后才招人,這個指標我先給你留著,你要想通了就來找我。”
……
房子不是想租就能馬上租到的。
江麥野暫時找了家招待所住著,就這,還是李鐵軍給打了招呼,不然招待所要問江麥野要介紹信的。
其實她真的不想撤案。
她不怕和陸家硬碰硬。
可陸國安拿李鐵軍等人來威脅她。
如果她不撤案,陸婷真的去坐了牢,所有幫過她的人都要遭殃。
陸國安給江麥野看了一張調(diào)令。
調(diào)令上蓋著鮮紅的公章,內(nèi)容是讓李鐵軍去支援西北!
“這張調(diào)令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看你自己怎么選。”
“醫(yī)院里那個幫助你的小護士,可以給她定一個擾亂治安罪。”
“還有你那個所謂的目擊證人,本來就是個無業(yè)青年,滿身的小辮子可以抓。”
“江家其他人你不在乎,你奶奶對你好像很好,她人在養(yǎng)老院住著,我要想想怎么安排她。”
陸國安那一晚說過的話,江麥野一個字都不敢忘。
所以她不能接受李鐵軍所長給的指標。
江麥野在床上翻來翻去睡不著,她想念兒子陸星宇,也為未知的明天而迷茫,干脆爬起來把書包里的錢拿出來數(shù)了一遍。
半個月的工資,26塊。
她自己身上原本有39塊8毛。
一共65塊8毛錢,還要出房租和吃飯,留給她做買賣的本錢實在太少了。
要是,能拿回她給陸家人花的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