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四處漏風,這幾天男人們跟村里人換來了大量稻草,編成厚厚的簾子,懸掛在門窗洞口,盡可能阻擋寒風。用泥巴混合切碎的干草,將墻壁上明顯的裂痕堵死。這邊的泥巴雖然冰冷,但仍可以用。
地上冰冷潮濕,就剛來第一晚睡了一晚地鋪。第二天林大勇就帶著幾個弟弟拆解廢棄的木頭、磚塊、搭起簡易的通鋪框架。然后鋪上厚厚一層干燥的稻草,再鋪上自帶的破爛被褥,這對他們來說真是難得的好睡鋪了。
大山帶著下面的弟弟妹妹們在山腳下砍枯枝、灌木,撿一切可燃燒的落葉、松針。破屋旁很快堆起了一個巨大的柴垛。
開荒需要大量的農具,但是他們這一路逃荒農具都丟沒了,現在整個林家農具就剩下一把柴刀,一把菜刀。其他的都沒了,這些都要等戶籍下來了去縣城里購買,又是一大筆花銷。
林老頭為了多給家里增加點收入準備帶著大河開始編制竹篾,但是這邊跟他們桃花村又不一樣,在桃花村他年輕時買了一塊山地種竹子。
在這邊不能隨意砍伐竹子。需要向上面申請采伐許可。提交“竹木取用狀”說明用途與數量,再繳納竹木稅。而且只能在白露至芒種間才能砍伐。他的一身本事沒法用,急的沒兩天就滿嘴泡。
林歲安利用自己聽得懂本地話的優勢,帶著紅丫在村里跟幾個小孩子混。向他們請教怎么說好本地話,自己又表現得學得快,順便夸一夸孩子們教得好。偶爾給那些孩子幾塊糖,喜得他們都很愿意跟她玩。
學了幾天感覺差不多了,就假裝學會了,回家教家人。讓家人能盡快的融入這個村子。
湖州的冬天也很冷,平時天氣都在零下七度左右。他們來的這幾天已經下了一場雪。除了語言,其實整體跟在桃花村差別不大,林家人適應得很好。
開春前的寒意依舊料峭,但林家人心里卻揣著一團火。那幾頁蓋著鮮紅官印,墨跡簇新的戶籍簿冊,此刻正被林四勇小心翼翼貼身收藏。這是他們在箬溪村立足的憑證,是通往正常生活的第一把鑰匙。
今日,他們就要憑著這戶籍,前往距離箬溪村五十里的長興縣城,購買急需的農具,以及米糧。家里已經沒多少糧了,從灣頭鎮帶來的糧早就吃完了,后面林四勇還跟里正買了一石粗糧才撐到現在。
此行林四勇帶隊,田修文護衛,外加林二勇跟林三勇推著兩輛跟鄰居借來的板車直奔長興縣。
天蒙蒙亮,四人便出發。一路上,腳步都比往日輕快了幾分。不再是躲躲藏藏的流民,而是有“身份”的人了。這種心理上的轉變,讓他們看沿途的風景都覺得明亮了許多。
長興縣城的規模遠遠比不上湖州府城,但對于荒村蟄伏的林家人來說,已是了不得的繁華之地。城墻不高,人流如織。挑擔的、推車的、騎驢的,喧嘩聲匯成一片生機勃勃的市井。
城門口雖有差役值守,但主要盤查的是車馬大宗貨物。當差役例行公事地瞥向他們時,林四勇主動出示了那嶄新的戶籍簿冊,語氣平穩地說:“官爺,箬溪村村民,進城采買些米糧。”
那差役隨意地掃了一眼冊子上“箬溪村”的字樣和官印,又打量了他們幾眼,衣著雖舊但整潔,神情雖謹慎卻不慌亂,便不耐煩地揮揮手:“進去吧進去吧,別擋道。”
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讓他們幾人心中感慨萬千,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
一進城,巨大的聲浪和琳瑯滿目的貨物撲面而來。他們無暇他顧,直奔主題往鐵器行去。
這是花費的大頭,也是墾荒的依仗。鐵器行的掌柜看著四個漢子,知道來大主顧。
“掌柜的,要六把厚實的鋤頭,六把鐮刀,四把開荒用的重鎬,再加兩柄鐵鍤。”林四勇開口報出清單。
掌柜的噼里啪啦打著算盤:“上好鐵口的鋤頭,一百二十文一把;鐮刀,八十文。重鎬費鐵費工,二百五十文一把;鐵鍤,一百八十文一柄。合計…..”
算盤珠一響,“六八四百八,六八四百八,四二得一貫,二一八百文……共是三貫零七百六十文!”
林四勇幾人聽得心頭一抽,但還是咬牙道:“掌柜的,我們一次要這許多,又是安家立業的長遠買賣,價錢上務必多優惠些。” 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以三貫五百文成交。
接著又去隔壁竹木店,買了扁擔、簸箕、藤筐、畚箕等物,又花去近一貫錢。光是農具,就花了四貫多錢。田修文默默地將沉甸甸的鐵器搬上車。
林二勇在竹店門口直嘟囔,“虧了,虧了。都沒咱爹手藝好。”沒辦法一群人都很無奈,現在不能砍竹子,還要等到芒種,這些東西又都是現在急需的。
接下來是安家必備的鍋碗瓢盆。陶器店里,他們選了六口大小不一的陶鍋、三十個粗陶海碗、三十個陶碟、十幾個陶罐。老板要價兩貫四百文,林四勇磨了半天,最終以兩貫拿下。
雜貨鋪里,一小罐燈油一百五十文;火石、火鐮八十文;最便宜的針線包四十文。這幾樣零碎,又去了近三百文。
糧店 這是最讓人心痛又無法節省的開銷。他們不可能等到自己墾荒收獲,必須買夠吃到秋收前的口糧。 “陳米什么價?新米什么價?”林四勇問。
“陳米一石五百文,新米一石八百文。”這個價格跟在桃花村還沒天災時差不多,這還是這兩年天災**,價格上漲了很多,如果是好年景的時候,新米一石也才三百五十文。整體糧價確實比在北地的時候低很多。
“要陳米,來八石。”這些糧食是買來墾荒跟蓋房子吃的,林四勇算過了,即便摻著野菜吃,八石米也撐不了太久,但這已是極限。
布店是最后一站了,沒辦法這一路過來,大家都已是破衣爛衫了,林四勇扯了兩大匹最厚實耐磨的粗麻布,準備給孩子們和干活最多的人添補一件衣衫,或者撕開做鞋底。又花了一貫錢。
所有東西置辦齊,兩輛板車堆得滿滿當當。林四勇走到一個僻靜角落,掏出懷里錢袋。他出發時帶了整整十二貫錢,那是林家目前能動用的公中的所有銀錢。這還是歲安沒收她那份,留著給公用的。此刻,錢袋里只剩下區三百文不到的銅子兒。
因為要開始整理宅基地跟開荒,還要蓋房子,接下來就沒時間來縣城了,今天把需要的全部給搞定。剩下這點銅子兒還要買點禮品明日送里正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