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林滿枝就輕手輕腳地起了床。她摸黑穿好了那件洗得發白的靛青布衫,這是林老太用舊衣裳給她改的,肘部還打著兩塊齊整的補丁。
灶間飄著柴火氣,林滿枝正往大鐵鍋里舀水,就看見大閨女林來娣揉著眼睛走了進來。見她進來便笑:“起這么早干嘛?再睡會兒去,就灶間這點活,娘就忙得過來。”
自從林滿枝母女回到老林家生活,林老太沒有偏心自己的女兒。跟媳婦們一樣,安排輪流每天做飯食的活,今天輪到了林滿枝。
“娘,我來和面。”來娣挽起袖子,露出腕上一道淡疤。
自打回到老林家,來娣才覺得自己真實的活著,而不是在夢境中。她也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上輩子的種種,她怨過恨過,如今她只想好好生活。
半個時辰后,老林家的人也陸陸續續起來了。林歲安現在如愿的跟著大堂姐、三堂姐一起睡。這會林春霞正在給林歲安綁小啾啾,林春艷在給林歲安穿衣服。林歲安悠閑的晃著小腳丫,嘴里彩虹屁一陣輸出:“霞霞姐,綁頭發棒棒,頭不痛痛,娘親綁痛痛掉頭發。”
林春霞下炕把鞋子給林歲安穿上,逗著林歲安道:“你這個小妮子嘴巴最甜,小心我跟三嬸說你嫌棄她綁頭發疼。”
林歲安被抱下炕就去顛顛得去找田桂花了。洗漱的水還是要麻煩田桂花幫她打的,她自己還太小了。堂姐們也就是幫她綁綁頭發,穿穿衣服。
來到爹娘的房間,福平福安哥倆已經在洗臉了,林歲安也走到自己的專屬小木盆,小手用力擰著小毛巾。這可是林歲安哭了好久才爭取來的,哥哥們用的木盆跟毛巾跟爹娘一共用的。
“妹妹,要不要哥哥幫你呀!”福平很有大哥風范,對于弟弟妹妹總是很照顧的。
“不用哥哥,歲歲可以的。”林歲安糯糯地答道。簡單的洗了洗小臉蛋,就去端自己的竹杯喝了口水漱漱口。
對于只有幾顆牙的林歲安來說,她是還沒有屬于自己的牙刷牙粉的。林歲安也曾跟親娘爭取過,但是被田桂花無情反駁了。空間里的牙膏跟現在的區別太大了,在有人的時候根本不敢拿出來用,無奈她現在只能用清水漱口。
院子里,林二勇正掄著斧頭劈柴。木屑飛濺,他瞥見滿枝提著泔水桶出來,連忙撂下斧頭:“大姐,我來!”
滿枝不肯松手,兩人僵持間,桶里的泔水晃出來些,潑濕了林二勇的草鞋。他渾不在乎地蹭蹭腳:“你看,這下非得我拎不可了。”
西墻根下,林大勇在劈竹條,林老頭教著林大河在編制竹篾。不時還說著編制要領。
林三勇此時已經挑了滿滿兩桶水走進了院子。
林來娣把朝食擺放到堂屋,因為多了林滿枝母女幾個,現在堂屋里多放了一張圓桌。林老頭夫妻倆帶著幾個兒子還是在炕桌上吃,媳婦幾個跟林滿枝母女四個在四方桌吃,而那些小的則在圓桌上吃。
飯桌上,林大河這個小吃貨剛咬了一口饅頭就忍不住說道:“大姑,今天的饅頭好暄軟啊!為什么我娘做的就跟石頭一樣硬,害我前幾天都把牙都給崩掉了。”八歲的林大河正是換牙期,死面饅頭崩掉了他一顆牙。
林滿枝彎了彎唇角,“今天的饅頭是你來娣姐做的,大河喜歡下次還讓你來娣姐做。”
“我是用老面發酵來做的,等吃了朝食,我跟舅母們講下怎么制作老面。”來娣放下筷子說道。
“行呀,來娣這妮子手藝好,這涼拌菜也做得很爽口,我要跟著多學學。”小劉氏邊吃饅頭邊說。
林歲安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也發現了來娣應該不是穿越的,她說話的口氣方式都不像是一個現代人。反而更符合這個時代,應該是個重生的,就是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重生過來的。
農忙結束了,林大勇兄弟倆準備繼續去縣城找活干,趁著在過年前這幾個月多賺點銀錢。林四勇前天去了趟縣城,周主簿給了他一個確切的消息,年后去縣學。林四勇這下子也就安心的家里教學。林三勇則繼續他的貨郎生意。
家里的女人們跟大孩子空閑了就上山挖野菜割豬草,找各種能吃的東西。家里除了兩頭豬不變,羊已經四頭了,雞群已經有20只了。加上老林家人口眾多,家里人只要有空的就不停往山上扒拉吃的。
林歲安現在最喜歡的事就是跟在林老太的屁股后面,林老太現在媳婦女兒都不讓她干家里的活了,她每天沒事就去老槐樹下跟村里的人閑嘮嗑。林歲安這個愛吃瓜的小朋友,每天都是哄著林老太走哪帶哪。
今天林老太照往常一樣,牽著林歲安來到村口的老槐樹下。剛靠近,林歲安就看到幾個婦人在那邊嘀咕。仗著自己小,大人們也不會在意,她走近幾個婦人,蹲下身子,拿了根樹枝假裝在那玩螞蟻,耳朵卻豎起來聽她們在講些什么。
“聽說了嗎?里正家的小閨女昨兒上吊了!”王嬸子壓低聲音,眼睛卻亮得嚇人,手里的鞋底扎得噗噗作響。
“哎呦喂!”周家婆子一拍大腿,“我說昨兒后晌怎么見著里正夫人瘋跑著喊人呢,原是為了這個!”
春桃娘左右張望了幾下,湊近些:“我家那口子今早去里正家送柴,聽說那蘭姐兒又活了過來!你說邪門不邪門?斷了氣的人,硬是睜了眼!”
幾個腦袋不約而同地往中間湊了湊,連針線都停了。林歲安也緊跟著挪了挪屁股,更靠近她們一些。
“真的假的?”周家婆子倒吸了一口涼氣,“莫不是……撞客了?”
王嬸子神秘兮兮地地說:“齊大夫過去的時候都說沒氣了,但是當齊大夫收拾藥箱準備走人的時候,那蘭丫頭突然睜開了眼。嚇得當時里正夫人都忘記哭了。”
“你們知道那蘭丫頭,看到里正夫人說了什么嗎?”王嬸子停頓了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什么趕緊說,磨磨唧唧的。”一直沒吭聲的趙嬸子著急的催促。
“那蘭丫頭,看到里正夫人竟然問她是誰?口中囔囔著這是哪里,什么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是不是“女主”的怪話,把王里正氣得直跳腳!”
“作孽哦......”春桃娘搖頭嘆氣,“好好一個姑娘家,被逼得走絕路。那劉縣尉都快五十了,聽說前頭死了兩房夫人,家里還養著三房小妾…”
周家婆子突然壓低嗓子:“我聽說啊,蘭姐兒跟村東頭的張書生......”
“噓”趙嬸子猛地扯了她一把,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青衫書生低著頭匆匆走過,臉色白得跟紙似得,衣擺上還沾著泥印子。
林歲安也跟著看了個清楚,幾個大嬸口中的張書生長得眉清目秀,身材挺拔,十七八歲的模樣。
林歲安聽了幾個婦人的交談內心真是五味雜陳,難道這桃花村是重生者、穿越者聚集地,現在里正家的小閨女應該是穿越的,不知道她拿的又是什么劇本。林歲安整個人都麻了,她可不會想著去跟里正的閨女來一個老鄉見老鄉,她要做的是努力捂緊自己的馬甲,不能露出一點不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