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家除了還不懂事的長寧跟明遠,其他的小孩都發現家里的氛圍不對勁。特別是爺爺,經常發呆,而且一坐就坐一整天,平時還會跟這些小輩說說話的,現在連大河哥借著竹篾上的不明白之處問他,他都只是簡單的回兩句,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林歲安旁敲側擊的問了來娣姐,發現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上輩子這個時候應該早就死了。不然這種極寒的天氣她早就讓四嬸在家里多備柴火了。
就這樣過了五、六天,天氣慢慢又回暖了一些,現在是穩定在零下十度。跟往年比是冷一些,但是還在可以接受范圍。
大伯、二伯跟爹爹今一早就趕著牛車跟騾車去縣城四叔家拉糧,順便還往縣城運了了兩車的柴禾,看能不能賣出去。
因為一直放心不下外公跟舅舅他們,林歲安三兄妹跟著娘親走路去山凹村外公家。也得虧山凹村跟桃花村距離就五里路,天氣雖然冷,但是他們也才一個時辰就走到了外公家。
來到這個熟悉的院子外,林歲安幾人敲了好久的門,門才從里被打開。
入眼的是披著大氅,滿臉憔悴眼圈紅紅的大舅。
林歲安心咯噔了一下,擔心是外公不好,也不等跟大舅打招呼就直奔堂屋走去。
“這孩子,心急的…….”娘親話還沒講完,剛抬頭看到大舅的面容心里也慌了,“修文,怎么了?怎么眼睛紅紅的?”
“大姐這么冷的天你們怎么來了,先都進來再說?!贝缶藛≈ぷ诱f。
林歲安一跑進堂屋就看到外公眼圈通紅,明顯是剛哭過的樣子。
她氣還沒喘勻,立馬上前問:“外公?”
外公看到來人是林歲安,以及后面緊跟上來的幾人。
“這么冷的天,怎么帶著孩子過來。”外公略有責備的問著娘親。
“爹,你別管這些,到底怎么了?別嚇我!”娘親著急地看著兩人。
“姐,修武不見了?!贝缶藝肃橹f。
“什么叫不見了,活要見人死了……”話還沒說完散了自己兩嘴巴子,邊打還邊自言自語道,“亂說什么?!?/p>
“姐,修武八月的時候跟鏢去易州?!?/p>
“易州,我知道易州,離咱們不是挺近的嗎?”娘親忍不住插話道。
“易州離咱們定州直線距離也才一百二十里,而清河縣離易州也才一百八十里。”大舅點著頭說。
“這次貨物比較多比較重要,是運到前線的軍糧。這次我丈人王總鏢頭帶隊的?!?/p>
“用的都是騾車,行程會慢一些。但是三天時間也是夠的,鏢局一般會在易州停留三到七天接回來的鏢,這樣來回十五天怎么都夠的?!?/p>
大舅哽咽著繼續說:“但是我們等到九月了他們一直沒有回來,接下來就下冰雹,我們原先是想著可能是行程被冰雹絆住腳了。”
“可是接下來就是十月的極寒,現在已經進入十一月中旬了,而且天氣也回暖了。我們在外走鏢的人如果行程有耽誤,為了避免家人憂心,一旦能回程了都會加快回程的腳步?!?/p>
“一直到昨天,才有三個跟小弟同趟出鏢的鏢師回來……回來說……”此時大舅已經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
“他們在易州城外遇到一股…..一股契丹探路先鋒。那些人全是精銳,我丈人當場就…就死了,其他的一百多人也…..”大舅沒有再說下去。
娘親聽完整身體綿軟暈了過去,林歲安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小舅舅雖然經常在外面,但是每次回來都會來看娘親跟他們仨兄妹,總會在外面帶點小玩意兒給他們,不拘是稀罕點心或者就一顆飴糖。
福平、福安也是都在默默的流淚,眾人把娘親扶到炕上,喂了她喝了幾口水,娘親也慢慢平復下心情,立馬追問道:“修文,那幾個人有說親眼看到修武……死……死了嗎?”
大舅搖了搖頭,“那會太混亂了,大家都顧著廝殺拼命,他們三個也是僥幸,因為是滾落山崖才撿回一條命的?!?/p>
“修武一定沒事的,他福大命大,小時候還沒滿月發高熱都能活下來,他的身手也不錯,人也機靈,他肯定會活著的,對不對,修文,爹,你們說對不對?!蹦镉H一直要大舅跟外公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
“對,小舅舅肯定活著的,上次他都答應我,等我手好了就給我教新的招式的?!备0材ǖ粞蹨I,滿眼堅定。
“歲歲姐,抱抱!”一聲軟糯的孩子聲突然傳入林歲安耳中,是紅丫!
“紅丫,你醒了,你娘親醒了嗎?”大舅上前抱起沒穿外套的閨女,說著趕緊抱回里屋去穿外套鞋子。
林歲安這會也從外公口中知道,大舅母當得知王總鏢頭去世的時候就暈倒了,叫來大夫檢查才知道已經懷孕一個月了。大舅不放心讓他們母女在縣城,把他們帶回山凹村,晚些大舅就要回縣城繼續打探消息。
林歲安母女幾個當夜沒有回桃花村,而是留在山凹村,準備先住上幾天,家里現在就剩下老幼孕都不放心。因事先有跟家里人說如果有事,他們會在這邊住上幾天,也就不用擔心家里看他們沒回去著急。
而林大勇三兄弟頂著將近四個時辰的寒風終于到了縣城。
“三弟,真能賣上價!”林大勇搓著凍得通紅的手,哈出的白氣在眉毛上結了霜。
“你還不相信我,我都當了多少年貨郎了,這點眼光還是有的?!绷秩伦孕诺?。
“怪了……”林二勇小聲嘀咕,“咋跟鬧了瘟疫似的。”
從城門口進來,這一路太安靜了,基本不見人影,路兩邊的店鋪也都是店面緊閉。
“柴火!賣柴火咯!”林三勇清了清喉嚨喊了一嗓子。
這一聲就像往油鍋里潑了瓢冷水。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人群,眨眼間就把兩輛牛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要三捆!”
“給老爺留兩捆!”
“先給我家老太太!”
幾十雙手同時伸向柴堆,抓得木刺扎進肉里渾然不覺。
一個穿狐裘的胖子直接甩出個串銅錢,砸在林三勇懷里:“五十文一捆,老子全要了!”
林大勇仨兄弟還沒回過神,兩車柴火已經見了底。
人群散去后,三兄弟站在空蕩蕩的牛車旁發愣。林三勇數著手里沉甸甸的銅錢,指間發顫往日要賣半個月的柴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沒了,價錢翻了五倍不止。
三兄弟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對方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