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修文用匕首尖挑開田桂花腦后凝結的血痂,一股渾濁的液體立刻滲了出來。昏迷中的田桂花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手指無意識地抽搐著。
“傷口沾染了濁水。”田修文聲音低沉,將沾滿膿血的布條扔進火堆,火苗猛地躥高了一截,發出噼啪的響聲。
“大舅,這是忍冬藤,能清熱解毒。搗碎了敷在娘的傷口好得快。”福安從破廟后院找回來了一些草藥。
“福安,你怎么知道的。”林三勇也是被田桂花的這個情況給嚇得腦袋都暈了,剛問完話,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么蠢話,兒子肯定知道啊!他們三兄妹那會天天上山采藥,他是急糊涂了。這么大個人還沒有八歲的兒子沉穩,知道第一時間就去想辦法。
“好好好!咱們福安長大了,懂得都比大舅多了。”田修文野很高興。
福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雖然草藥我認得沒有大哥跟妹妹多,但是基本的我都是認識。這個不算什么的,這些先給娘用上,我還要再去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草藥,這個寺廟后院以前應該是種過些常見草藥的,這個草藥二伯額頭上的傷口也可以用。”說完人就又跑了。
林三勇小心地將碎葉敷在妻子傷口上,田桂花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眼睛猛地睜開,卻毫無焦距:“快跑!都快跑!”
“桂花,是我,三勇。“林三勇連忙握住妻子揮舞的手,卻被對方狠狠地抓出幾道血痕。
林老頭拖著傷腿挪過來,將一只木勺塞進兒媳齒間:“別讓她咬到舌頭。”
田桂花很快陷入昏迷,但這次呼吸更加急促,臉色潮紅得不正常。林三勇摸了摸她的額頭,被那溫度燙得縮回手。
“燒得更厲害了。”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
“大舅、爹,看我在后院又找到了什么好東西。”福安從后院又抱回了一堆草藥回來。
福安也不等他們回答,把手上的東西放地上一一擺好,“這是蒲公英,這是地榆,還有薄荷,最最重要的是這幾株黃精,你們看年份還不小呢!這些都對娘有用。我現在就去熬藥。”說完就風風火火地去處理草藥去了。
也虧了大山在這破廟中找到了個還勉強可以用的豁口陶罐,不然這個藥都沒辦法熬。
福安有了大山的幫忙,藥很快就熬好了。
林三勇等藥涼了,讓田修文幫忙掰開田桂花的嘴,把藥給灌了進去。
沒想到福安的藥真的有用,半個時辰后,田桂花的呼吸竟然平穩了些。
喜得林三勇直夸福安有本事,夸得臉皮厚的福安都不好意思了。
福安是有得忙了,二伯額頭的傷口也有渾濁的液體流出,全身也是很燙,只是沒有娘親那么嚴重而已。剛好這些藥都能用得上,剛才熬藥的時候也多熬了些給二伯喝。
而林老頭得到了一小碗濃稠的黃精湯,那煮成濃濃的藥湯,苦得老爺子都皺眉頭,一直推說自己不用吃。可是福安才不慣著他,強硬要求他喝下,老爺子在水中也泡了那么久,還摔腫了腿。連田修文野也都被強迫著喝了一碗,說是大舅身體還沒好全。
草藥是有效果的,但是因為福安不會炮制,都是直接生煮效果會打折扣,但是經過三天的治療,田桂花算是挺過來了。她已經不再發燒了,雖然還是在昏睡,但是林三勇給她灌米湯時她還能咽下去。喜得這漢子捂臉大哭。
林二勇額頭的傷也慢慢在結痂了,人也是不發燒了。而林老頭他自己說的腿沒那么痛了。
這期間長寧可能也是著涼了肚子痛,也是喝了福安給熬的藥好了。這讓福安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當大夫的天賦,他在想要不要去找個師傅正經拜師學習。可是一想到草藥書那么厚,要記的內容那么多,他瞬間搖了搖頭,不能有這個想法。
老林家的這幾個人看著墻上第五道刻痕,望向窗外。洪水終于退去了一些,露出寺廟臺階的下半截。
正午時分,林大山突然從寺廟屋頂爬下來,激動得語無倫次:“東邊!東邊有煙!像是炊煙!”
所有人都涌到東窗前。果然,在很遠的地方,一縷淡淡的青煙升騰而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幾乎難以辨認。
“至少五里外。”田修文瞇著眼睛判斷,“等水再退些,我過去看看。”
林三勇望著那縷若有若無的煙,突然做了決定:“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田修文話還沒說完,聽到他爹話的福安立馬說:“要去也是我跟大舅去,我起碼是練過的,遇到危險,我們兩個配合沒問題的,爹你就留在這邊照看娘親。”
氣得林三勇都想打福安,這小子說話總是這么傷人,他這意思明擺著自己是拖后腿的咯,這要不是看他醫治好了桂花肯定揍他一頓。
第六天寅時,田修文帶上了腰刀還確認了下綁在小腿上的匕首,福安帶上了他最喜歡的獵叉。大山拿著一根削尖的木棍,大山是執意要跟著的,他現在也是大人了,不能弟弟去冒險他不去。而林三勇跟林二勇則在破廟里保護老小。
三個口鼻都遮得嚴實的人輕輕推開寺廟的破門。水位已經退到了第三級臺階,福安跟大舅劃一個木板門,大山自己一個人一個木板門。田修文拿著一根木棍探了一下水位,就剩下到大人腰身的位置。
第一里路最是難熬,水面上漂著各種雜物,林大山的門板被一具浮尸擋住,用木棍推了一盞茶時間才能繼續前進,嚇得林大山的門板一直在水中旋轉,差點從門板上掉下來。
午時,他們終于看清了炊煙的來源,一座被洪水圍困的磚窯高臺。突出水面約莫三尺的平臺上,三個男人正圍著用鐵鍋架起的火堆。他們身后是用門板和茅草搭成的簡陋窩棚。
田修文他們定睛一看,火堆邊還有一只大腿,上面還纏著點布料。
“他們吃人肉!”林大山差點喊出聲,就自己雙手死死捂住嘴巴。
“退回去。”田修文眼神冷冷地盯著那三人,記住了他們的長相。
接下來這一路到返程就他們再也沒有遇到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