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蕓自打穿越以來,就一直沒停止過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她早知道原主是個胖姑娘,也一再告訴自己:能重活一世已是僥幸,既用了人家的身體,就不好再挑三揀四。
誰知剛才對鏡一看,好不容易壘起來的那點心理防線,頃刻崩塌。
她整個人如同遭了雷擊,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喘。
鏡中人何止是胖——根本是邋遢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滿臉橫肉也就罷了,頭發油得打綹,黏在額角。臉上的痘痘如活火山群,仿佛下一秒就要“噴發”。身上的皮膚粗糙似砂紙,色調介于黑黃之間,模糊不清。
衣服油膩得看不出原色,指甲縫里塞滿黑垢。
這場面沖擊力太強,她差點把剛吃下去的蛋糕全嘔出來。
直到這時她才反應過來——那股若有若無的酸臭味,原來是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該不會有跳蚤或虱子吧?!
柳蕓再忍不住,一路尖叫沖進浴室。
她也顧不得脫衣服了,直接打開花灑迎頭澆下。
只見清水從淋浴頭流出,觸地那一刻竟已渾濁如墨。
她閉眼沖了好一陣,才慢慢脫掉衣服、解散頭發,仔細清洗。
光洗發水就用了五六遍,直到再也聞不見油垢味,才厚厚涂上發膜束起。
身體沖透之后,她拿起搓澡巾開始搓灰——所過之處,紛紛滾落又粗又長的泥條,不知是積灰、死皮,還是二者皆有。
柳蕓搓得極認真,不放過任何角落。只恨后背實在夠不著。她記得在地府網購時明明買了長柄搓澡巾,但現在翻找已來不及,只好作罷。
搓完后又一口氣壓了七八泵沐浴露,把全身涂滿泡沫。
好不容易洗完,人已虛脫如打了一場硬仗。可看著桶里那堆臟衣服,她只能強打精神,一股腦塞進洗衣機。
接著是刷牙、洗臉——牙刷了三遍,洗面奶也用三次,最后敷上一層厚厚的消炎祛痘面膜。
趁敷面膜的工夫,她把指甲統統剪短。
全部收拾完再照鏡子時,柳蕓終于長舒一口氣。
細看之下,原主膚色其實并不算黑,之前怕是積年污垢覆蓋所致。拋開一臉痘痘不說,五官其實很標致,大眼睛水汪汪的……竟和自己生前有幾分相像。
柳蕓稍稍找回一點安慰。
胖,可以減;皮膚,也能慢慢調養。
眼下最難搞的,是梁少斌那邊留下的爛攤子。
可既然占了原主身體,這鍋她不想背也得背。
柳蕓把洗好的衣服丟進烘干機,又從醫藥箱里翻出止血藥粉、碘伏和紗布。
等衣服烘干的間隙,她望著陽臺上還沒來得及收的那些S碼衣服,不禁嘆氣——想當年她也是要腰有腰、要曲線有曲線,這些如今是一件都穿不上了,連找件內衣穿的念頭都只能作罷。
換回原主的衣服,柳蕓心念一轉,默念“出去”。
眨眼間,她又回到了那間破敗的茅草屋。
她推門輕聲試探:“梁少斌?”
無人回應。柳蕓猜他應是睡著了,便一手端油燈,一手拿藥,輕手輕腳走近。
而此刻的梁少斌并未睡著。
他微闔雙眼,將她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原以為她像上輩子一樣跑出去喊人來看他笑話,他已做好應對之策,誰知等了半天竟沒半點動靜。
現在她回來了,卻是一個人?
梁少斌正疑惑她是否中了邪,就見她悄摸摸朝自己靠來。
他心底冷笑,猜她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樣,一只手已悄悄摸向藏在身下的刀。
若她敢再扯他衣服,他必毫不猶豫下殺手。
上輩子隨義軍征戰,他并非沒殺過人。唯一麻煩的是這女人體型太大,以他現在的身子,拋尸滅跡恐怕不易。
正想著,她突然伸手探來——
梁少斌指節繃緊,刀緩緩抽出半寸。
可意料中的拉扯并沒發生,額上反而傳來一陣清涼刺痛。
……是在上藥?
他一時怔住,連抽刀的動作都停了。
接著,她低頭朝傷口輕輕吹氣。
梁少斌下意識屏息,卻仍晚了一步——一縷清爽的淡香竄入鼻腔。
他這才后知后覺:這女人平日走哪臭哪,怎么出去一趟回來,不但不臭了,身上還帶著淡淡清香?
梁少斌一時失神,忘了繼續觀察。
待回過神,她已利落撒上藥粉、開始包扎。
她一手托著他的頭,一手仔細纏繞紗布,動作輕柔熟練,像生怕弄疼他半分。
這情形……哪還有昨天掐著一條蛇來嚇他時的瘋樣?
梁少斌第一反應是:她也重生了。
可在地府遇見的明明不是這張臉。那人眼神清亮堅定,身量也不同,況且……那人并未獲準重生。
他想不通她為何突然轉變,只好按下殺意,決定再觀望一番。
只要她今夜不爬床,就暫且留她一命。
好在柳蕓壓根沒打算睡床。
且不說臟不臟,光是想到要跟一個剛被她“前身”下過藥的男人同榻,她就渾身不自在。
憑著原主記憶,她端燈走向里側,果然在草簾后找到他平日打地鋪的位置——
雖只有一張涼席、一只舊枕,但至少比外面干凈得多。
柳蕓困得眼皮直打架,也顧不上挑揀,躺下便昏睡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