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石根的計劃,像一條盤踞在枯草下的毒蛇,無聲無息地吐出了信子。
他沒有選擇直接攻擊地形復(fù)雜、防御必然森嚴的趙家峪。
那是蠢貨才會干的事,只會讓帝國勇士的鮮血白白流淌在無名的山溝里。
真正的獵手,懂得如何攻擊獵物的軟肋。
趙家峪的軟肋,就是晉綏軍控制的平安縣城。
那里是整個根據(jù)地物資流轉(zhuǎn)的咽喉,是趙家峪與外界聯(lián)系的主要通道,同時晉綏軍接收物品的核心站點。
松井這一手,陰損到了骨子里。
他要的不是一場慘烈的攻堅戰(zhàn),而是一場從容的、窒息式的謀殺。
一旦拿下平安縣城,趙家峪就成了一座孤島,一座被徹底封死的鐵棺材。
屆時,里面的“心臟”跳動得再有力,也只是在為自己倒數(shù)死亡的時間。
執(zhí)行這次“手術(shù)”的,是他親自從方面軍調(diào)來的一把特制手術(shù)刀——日軍特種工兵聯(lián)隊。
這支部隊的士兵,不是傳統(tǒng)的步兵,他們是爆破、筑城、攻堅的專家。
每一個士兵都背著遠超常規(guī)步兵的炸藥和特種工具,他們的戰(zhàn)術(shù)手冊里,只有“摧毀”。
聯(lián)隊長,山本秀一。
名字聽起來很普通,但在日軍內(nèi)部,卻代表著殘忍和高效。
他最喜歡聽的聲音,不是少女的呢喃,而是混凝土工事在連環(huán)爆炸中崩塌的轟鳴。
這一次,松井石根給了他一個最明確的任務(wù)。
用最快的速度,最隱秘的方式,拿下平安縣城。
然后,構(gòu)筑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攻破的鋼鐵烏龜殼。
靜靜地等待趙家峪里的八路軍,餓死,或者絕望地沖出來送死。
行動,在接到命令的當天夜里就悄然開始了。
山本秀一的工兵聯(lián)隊,放棄了所有大路,沿著崎嶇山路,悄無聲息地穿插。
他們行動迅速,紀律嚴明,一夜之間,就跨越了幾十里的山地。
當獨立團設(shè)在外圍的觀察哨,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叮鈴鈴——!”
刺耳的電話鈴聲,撕裂了獨立團團部的寧靜。
李云龍正翹著二郎腿,美滋滋地盤算著這個月又能從趙家峪的“分紅”里給全團換多少新裝備。
被這鈴聲嚇得一哆嗦,手里的搪瓷缸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哪個兔崽子!催命呢!”
他一把搶過電話,吼聲震得話筒嗡嗡作響。
“報告!團長!政委!平安縣城……是平安縣城方向!大批日軍快把縣城攻下來了!”
“什么?”李云龍“噌”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凳子被他帶翻在地,發(fā)出一聲巨響。
“多少人?哪個部分的?”
“看不清!黑壓壓的一片!火力太猛了!城里的守備隊……怕是頂不住了!他們有重炮!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緊接著是忙音。
李云龍的臉瞬間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剛罵了一句“他娘的”,趙剛就拿著一份剛剛譯出的電報,沖了進來,連門框都撞了一下。
“老李!明峰!總部的急電!”
電報的內(nèi)容很短,但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十萬火急的緊張和凝重。
“敵情通報:日軍甲種師團下屬特種工兵聯(lián)隊,已繞過我方防線,兵臨平安縣城。”
“敵軍目標明確,意圖圍點打援,最終目標為我趙家峪生產(chǎn)基地。”
“總部命令:獨立團立刻出動,不惜一切代價,遲滯敵軍行動?!?/p>
“主要任務(wù),依托有利地形,節(jié)節(jié)阻擊,為總部調(diào)集主力部隊爭取時間,務(wù)必保證趙家峪基地安全!”
命令很清晰。
阻擊,拖延,等待援軍。
李云龍一把搶過電報,看完后眼睛瞬間就紅了,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他娘的!小鬼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動老子的平安縣城!”
“那可是咱們的錢袋子!是咱們?nèi)珗F的命根子!警衛(wèi)連!集合!老子要親自去扒了他們的皮!”
“老李,你冷靜點!”趙剛急忙拉住他,聲音都在發(fā)顫。
“這是總部的命令,節(jié)節(jié)阻擊!不是讓你去拼命!敵人是精銳,還有重炮,我們不能硬碰硬!”
但祁明峰在看到電報的那一刻,就有些喘不過氣。
他沒有理會爭吵的兩人,快步走到地圖前。
目光死死地盯在平安縣城和趙家峪之間的那片區(qū)域。
那張他親手測繪的、爛熟于心的地圖,此刻在他眼中,變成了一張巨大的、正在緩緩收緊的絞索。
平安縣城是誘餌,趙家峪是獵物。
而他們獨立團,就是那只被誘餌吸引,一頭撞向陷阱的蠢狼。
趙家峪地處深山,只有一條路通往平安縣城。
如果日軍拿下平安縣城,再在這條路上構(gòu)筑幾道封鎖線……
祁明峰的額角,滲出了一粒冰冷的汗珠。
他的腦海中,趙家峪被徹底圍死,高爐熄滅,機器生銹,藥品耗盡,里面的工匠和戰(zhàn)士在絕望中被活活餓死、困死……
他這段時間所有的心血,根據(jù)地剛剛?cè)计鸬墓I(yè)希望,都將化為一片廢墟和灰燼!
被動防守?節(jié)節(jié)阻擊?
那不是在戰(zhàn)斗,那是被敵人用一把鈍刀,一寸一寸地、帶著戲謔的快感給割斷!
等到血液流干,心臟再強大,也只是一個會停止跳動的肉塊。
祁明峰的指甲,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深深地掐進了手心。
他知道了,松井石根那個老鬼子,給他出了一道絕殺的死局。
按照總部的命令去打,必死無疑。
不行。
絕不能這樣。
他緩緩閉上眼睛,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地圖上的每一個點,每一條線,都化作了血紅色的數(shù)據(jù)流,在他腦海中瘋狂推演。
敵人的意圖,總部的考量,我方的劣勢……所有的信息交織成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
幾秒鐘后,他猛地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里,平日的沉穩(wěn)和儒雅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片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瘋狂!
既然你們布下了死局,想讓我當個聽話的死人。
那我就變成一個瘋子,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
用最瘋狂的方式,扯斷你們布下的所有陷阱。
然后,把你們都拖進地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