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口大捷的喜悅,在整個縱隊里發酵了數日。
部隊休整期間,祁明峰的威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之前對他還頗有微詞的師長石猛,現在見了他,那張黑臉膛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老遠就扯著嗓子喊“副司令”,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尊敬。
這天,祁明峰正在研究伏擊戰的要點。
這不再是晉西北的小打小鬧,也不是黑風口的一次戰術勝利。
這是決定國運,影響未來幾十年走向的真正大決戰。
桌面上,鋪滿了所有他能找到的,關于徐州、蚌埠地區的軍用地圖和情報簡報。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
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地名,都將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被鮮血浸透。
......
三天后,華野司令部。
一場規模空前的戰前動員大會,在此召開。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氣氛嚴肅到了極點。
總前委的首長們悉數到場,一個個都是威名赫赫的將星。
此刻卻都眉頭緊鎖,臉上是大戰將至的凝重。
會議明確了第一階段的作戰目標——集中優勢兵力,圍殲敵軍黃百韜兵團。
墻壁上巨大的地圖前,一名參謀正在介紹敵我態勢。
“同志們,黃百韜兵團,是我們面前的一顆最硬的釘子!”
參謀的指揮桿重重地敲在地圖上一個點。
“其下轄五個軍,兵力雄厚,工事堅固,火力強大!”
“更麻煩的是,在他的東西兩側,還有邱清泉、李彌兩大兵團,隨時可能增援。”
“這三大兵團互為犄角,一旦我們對黃百韜發起攻擊,很可能會陷入被三面夾擊的險境!”
會議室里,不少指揮員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誰都清楚。
隨后,作戰任務開始下達。
當念到祁明峰所在的縱隊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
“羅毅、祁明峰縱隊,你們的任務,是像一把最鋒利的尖刀,從這個位置,高速穿插,切入敵軍防御縱深!”
“不惜一切代價,割裂黃百韜兵團與外圍邱清泉、李彌兵團的聯系!”
這是一個極其重要,也極其危險的任務。
成功了,就是關門打狗。
失敗了,他們這個縱隊,就會被敵人的三大兵團像鐵鉗一樣死死夾住,碾得粉碎。
祁明峰的視線,落在了地圖上那個叫“碾莊”的小村鎮上。
他知道,這里,即將成為一個吞噬數萬生命的巨大血肉磨盤。
會議結束后,縱隊司令羅毅立刻找到了他,神色凝重。
“明峰,任務很艱巨。你有什么想法,現在就說出來。”
祁明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提了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要求。
“司令,我需要部隊立刻停止其他的訓練,全員加強土工作業訓練。”
“尤其是夜間挖掘交通壕和掩體的能力。”
“土工作業?”羅毅一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們是穿插部隊,要的是速度,練這個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把咱們縱隊,改成工兵縱隊?”
“要的。”祁明峰的語氣很肯定。
“不僅要練,還要練到極致。”
“我要我們的戰士,一個晚上,能把戰壕挖到敵人的眼皮子底下,還不被發現。”
羅毅看著祁明峰,雖然滿心疑惑,但黑風口一戰建立起的絕對信任,讓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好!我信你!就按你說的辦,我馬上去安排!”
部隊開拔的那天,天色陰沉。
肅殺的氣氛,籠罩著整個營地。
祁明峰在縱隊的野戰醫院門口,找到了正在指揮醫療物資裝車的妻子吳悅。
她如今已是縱隊野戰醫院的負責人,前世的“貴婦人”。
此刻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軍裝,頭發利落地盤在腦后,臉上滿是干練。
看到祁明峰,她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快步走了過來,默默地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衣領。
手指觸碰到他領口一顆松動的紐扣,便自然而然地從口袋里掏出針線,當場就縫了起來。
她的動作很穩,仿佛周圍數萬大軍的調動和喧囂都不存在。
“別把自己繃得太緊。”她低著頭,輕聲說。
“你不是神,也會累。”
祁明峰看著她專注的側臉,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他握住了她正在縫補的手。
“放心。”
大軍開拔,數萬人的隊伍,如一條鋼鐵洪流,向著預定的戰場奔赴。
行軍途中,祁明峰騎在馬上,腦子里卻一刻也沒有停歇。
他知道,歷史上的碾莊之戰,我軍雖然勝了,但付出的傷亡是天文數字。
那是用人命,一寸一寸地填出來的勝利。
他不能讓自己的部隊,重蹈覆轍。他必須找到一個破局之法。
幾天后,縱隊抵達了預定的作戰區域。
當戰士們通過望遠鏡,看到遠處敵人陣地的景象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平線上,敵人的防御工事密如蛛網。
碉堡、地堡、交通壕、鐵絲網……層層疊疊,互相連接,構成了一個看不到盡頭的鋼鐵堡壘。
一個跟著祁明峰從晉西北過來的老兵,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娘的,這哪是陣地,這是閻王爺家門口的鐵門坎!”
前所未有的壓力,瞬間籠罩在每個戰士心頭。
這仗,該怎么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
投向了那個騎在馬上,正舉著望遠鏡的年輕副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