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現場清理師 第二十六章 ：假山上的幽靈

假山頂上那一點轉瞬即逝的紅光，像黑暗中一顆微弱的心跳，只搏動了一次便重歸沉寂。

孟浩的視線死死鎖定在那個方向，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是鄭愷嗎？還是另一個等待著的陷阱？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追逐，讓他無法再輕易相信任何跡象。

“上面…有人？”何宇婷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未散盡的恐懼。

“不知道?！泵虾频穆曇舾蓾?，“但那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了。”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夜空氣涌入肺葉，勉強壓下狂躁的心跳。不能貿然上去，假山地形復雜，黑暗中極易被伏擊。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榕樹上。樹冠濃密，在夜色下如同一團巨大的墨暈，正好對著假山的方向。

“宇婷，你留在這里，躲到那個廣告牌后面盯著假山下面?！泵虾瓶焖俜愿?，“我爬到那棵樹上去，視野更好。如果有任何不對勁，比如剛才那幫人又來了，你想辦法弄出點動靜，然后自己先跑，別管我！”

“可是…”何宇婷想反對。

“沒有可是！聽話！”孟浩的語氣不容置疑，輕輕推了她一把，“快躲好！”

何宇婷咬了咬嘴唇，最終點了點頭，敏捷地縮到路邊一個破損的廣告牌后面，屏息凝神。

孟浩則像一只貓，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溜到老榕樹下。樹干粗糲，他深吸一口氣，手腳并用，利用小時候爬樹的技巧，艱難而迅速地向上攀爬。樹枝刮擦著他的衣服和皮膚，但他渾然不覺。

很快，他爬到了一個足夠高的樹杈上，濃密的樹葉將他很好地隱藏起來。從這個角度，他可以清晰地俯瞰整個假山群，尤其是那個剛才亮過紅光的高點。

假山上怪石嶙峋，陰影交錯，寂靜無聲。仿佛剛才那一點光亮只是他的幻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夜晚的公園寂靜得可怕，只有遠處馬路上偶爾傳來的車聲，更襯托出此地的死寂。寒冷順著樹干蔓延上來，孟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誤時——

下方假山的一塊巨石后面，極其緩慢地，探出了半個腦袋。

一個男人的腦袋。頭發凌亂，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蒼白和憔悴，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充滿了驚惶和警惕，正死死地掃視著公園的各個入口和孟浩他們剛才來的方向。

是鄭愷！孟浩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那張臉，盡管此刻他看起來像是換了個人，被恐懼和壓力折磨得脫了形。

他果然在！而且謹慎到了極點。

鄭愷似乎確認了暫時安全，整個人才從巨石后面慢慢挪了出來。他穿著一件深色的連帽衫，帽子戴在頭上，身形消瘦，動作有些虛浮，手里緊緊攥著一個黑色的帆布包。

他沒有看向孟浩藏身的大樹，而是朝著剛才孟浩和何宇婷站立的方向，極其輕微地、試探性地揮了揮手。

他在確認！確認剛才跑來的是不是“李強”背后的人！

孟浩的心臟再次狂跳起來。機會只有一次！

他不能再躲在樹上了。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取得鄭愷的信任。

他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出聲音地向下滑了一段距離，然后看準一個高度，深吸一口氣，跳了下去。

落地聲雖然不重，但在寂靜的夜里依舊清晰。

假山上的鄭愷如同驚弓之鳥，猛地縮回頭，幾乎要立刻躲回巨石后面。

“鄭愷！”孟浩壓低聲音，卻足夠清晰地朝那個方向喊了一聲，“別怕！我們不是害你的人！我們是劉吉霞的同事！我們也想查清真相！”

他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原地，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武器。

假山后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孟浩能想象到鄭愷正在劇烈掙扎，評估風險。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鄭愷的聲音才顫抖著，從巨石后面飄出來，輕得幾乎聽不見：

“…你們…怎么證明？”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

“李強的手機！”孟浩立刻回答，“我們找到了他的手機！看到了你和他的聊天記錄！蓮花巷73號，濱江雅苑5棟1203…還有西區工業園舊倉庫！名單上那些地址！”

他快速報出幾個關鍵地點，這是最能證明他們確實接觸到了核心信息的方式。

又是一陣沉默。然后，鄭愷的身影再次緩緩從巨石后挪了出來。他依然保持著距離，眼神里的警惕絲毫未減，但多了一絲難以置信。

“…吉霞…她…”鄭愷的聲音哽了一下，“她真的…”

“她死了。”孟浩沉痛地確認，“但我們不相信她是自殺。我們和你一樣，在查這件事。我們也因此被追殺。”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鄭愷。他身體微微晃了一下，靠在冰冷的石頭上。

“追殺…對…他們無處不在…”他喃喃自語，眼神中的恐懼更甚，“你們…你們不該來找我…我會害死你們的…”

“我們已經卷進來了！”孟浩急切地上前一步，“我們需要知道你知道的一切！否則我們都會死得不明不白！劉吉霞就白死了！李強也白死了！”

鄭愷痛苦地閉上眼，呼吸急促起來。顯然，李強的死對他沖擊巨大。

“…李強…是我害了他…”他聲音里充滿了自責，“我不該讓他去的…”

“害死他的是那些人，不是你！”孟浩打斷他，“告訴我們，你到底查到了什么？‘他們’到底是誰？”

鄭愷猛地睜開眼，眼神中交織著恐懼和一絲殘存的決心。他顫抖著手，從那個黑色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用防水袋包裹著的筆記本。

“這…這是我查到的一切…”他將筆記本緊緊抱在胸前，像是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瑞豐…不只是瑞豐…還有一個…‘長生會’…他們在…在做實驗…”

長生會？實驗？

孟浩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背后的東西比想象的更龐大。

“什么實驗？七死換命？”孟浩追問。

鄭愷用力點頭，又猛地搖頭：“不止…不止那樣…他們好像在測試…不同的…版本…用不同的人…就像…養蠱…”

他的話斷斷續續，邏輯有些混亂，顯然長期處于極度緊張狀態。

就在這時，躲在廣告牌后的何宇婷突然發出了幾聲急促的、模仿野貓的叫聲！

這是約定的警告信號！

孟浩和鄭愷的臉色同時大變！

“他們又來了！”鄭愷驚恐地看向公園入口方向，聲音瞬間帶上了哭腔，“快跑！”

他猛地將那個筆記本塞給孟浩：“拿走！快走！別管我！”

說完，他竟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假山另一側更黑暗復雜的區域踉蹌跑去！

“鄭愷！”孟浩急喊，但鄭愷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陰影里。

遠處，幾道強光手電筒的光柱已經掃進了公園，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孟浩來不及多想，將筆記本死死塞進懷里，對著何宇婷的方向低吼一聲：“走！”

兩人再次奪路而逃，沖向公園另一個出口。

身后，手電光柱在他們剛才停留的地方交匯，傳來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和更加密集的、奔向假山深處的腳步聲。

他們在追鄭愷！

孟浩的心沉到了谷底。鄭愷用自己的逃跑，為他們爭取了時間。

他懷里那個硬邦邦的筆記本，此刻仿佛重若千鈞，浸透了恐懼、犧牲和……或許是他們一直追尋的、血淋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