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的行動,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祭壇上那頭陷入狂暴的巨獸。
她沒有再向祭壇靠近一步。她反而緩緩后退,一步,兩步,直至退到了墨麒麟元素攻擊的極限范圍之外,一個絕對安全的距離。這個舉動,讓祭壇上的墨麒麟都出現了一絲短暫的困惑,攻擊的頻率稍稍減緩。
她停下腳步。
然后,她開始行動。
她沒有使用任何道具,也沒有試圖攻擊。她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地面上那些外圍看似與祭壇核心無關的陣法紋路。憑借神級的陣法知識,她知道,這些外圍節點,看似不起眼,卻是維持整個鎮壓大陣能量循環的“毛細血管”。想讓大陣的核心出現問題,最巧妙的方法,就是從這些最末端的循環節點入手。
她繞著禁區邊緣,緩緩踱步,最終,走到其中一個外圍的、看似不起眼的陣法節點旁。那節點,不過是一塊半埋于焦土中的普通青石,上面覆蓋著厚厚的塵埃。
然后,她伸出右手食指。
指尖之上,一縷極其微弱的煉氣一層靈力,如同螢火般,悄然凝聚。
她以這絲微弱靈力為引,按照《戮神訣》九幅星圖中,一幅代表著“共振”與“崩解”韻律的星圖軌跡,開始有節奏地,輕輕敲擊那塊青石節點。
“篤。”
一聲輕響,微不可聞,瞬間便被墨麒麟狂暴的咆哮聲和火焰的爆裂聲所淹沒。
“篤,篤。”
她的敲擊,很慢,很輕,仿佛只是在拂去青石上的塵埃。但這每一次敲擊的落下,都蘊含著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源自上古神魔的玄奧法則。
議事大殿的水鏡前,林長老等人見狀,爆發出陣陣嘲笑。
“哈哈哈!這就是她的辦法?不敢靠近,只敢在外面敲石頭?我還以為她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手段!”林長老撫掌大笑,對著身旁的幾位長老搖頭道,“諸位看到了嗎?這就是莫師叔看好的‘神魔之姿’!我看,是神魔難辨,瘋癲無狀才對!”
“此女黔驢技窮,故弄玄虛罷了!”李公子也在一旁附和,眼中滿是快意。
然而,莫長老卻死死地盯著水鏡。他的眉頭,第一次,緊緊地鎖了起來。他看不懂,他完全看不懂凌曦在做什么。但他那屬于元嬰修士的直覺,卻在瘋狂地向他報警!那看似隨意的敲擊,有問題!那每一次落指的間隔,那每一次靈力波動的韻律,都仿佛遵循著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天地至理!
禁區之內。
凌曦那微弱的、但蘊含著“神級法則”的敲擊,通過陣法紋路的傳導,如同水面上的漣漪,無聲無息,卻又精準無比地,作用在了遙遠的祭壇核心!
它像一個被精準調頻的音叉,以四兩撥千斤之勢,瞬間引爆了整個鎮壓大陣內部,那被壓抑了數百年的能量“不和諧”!
祭壇之上,異變陡生!
束縛著墨麒麟右前肢的那根符文鎖鏈,其上流轉的金色符文,光芒瞬間劇烈閃爍,如同接觸不良的燈火,明暗不定!那股無時無刻不在抽取它妖力的鎮壓之力,在這一刻,暫時失效了!
墨麒麟那雙暴戾的獸瞳,驟然一縮!
它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甚至可能是數百年來唯一的機會,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驚天咆哮!
“吼——!”
它將所有殘存的力量,都凝聚于那只暫時獲得“自由”的右前肢之上,猛地一掙!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屬巨響!
它蘊含無邊恨意,猛力一掙,竟硬生生掙斷那根暫時失效的符文鎖鏈一小截!斷裂的鎖鏈,如同憤怒的鐵鞭,狠狠地抽打在地面之上,濺起漫天火星!
議事大殿,瞬間死寂!
林長老臉上的嘲笑,徹底僵住。他如同被扼住了喉嚨的公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臉上只剩下無邊的驚駭!
“胡鬧!”
短暫的死寂之后,林長老猛地反應過來,勃然大怒!他一步踏出,對著上方的玄陽掌門,聲色俱厲地咆哮起來:“掌門師兄!你看到了嗎?此女根本不是在取血,她是在釋放兇獸!她想毀我青云宗數百年基業!此等行徑,與魔道何異?我提議,立刻終止賭局,開啟大陣最高權限,將此女就地格殺,以絕后患!”
他的聲音,在大殿之中回蕩,充滿了正義凜然的殺意。幾名與他交好的長老,也紛紛出言附和,一時間,群情激奮。
“林長老所言甚是!此女心懷叵測,必須嚴懲!”
“若墨麒麟脫困,整個青云山脈都將生靈涂炭!”
然而,莫長老卻在最初的心驚肉跳之后,猛地明白了什么!他死死地盯著水鏡中,那個在鎖鏈斷裂后,依舊站在原地,沒有絲毫異動的少女,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朗聲開口,聲音如洪鐘大呂,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林長老,稍安勿躁。”
“你只看到鎖鏈斷裂,卻沒看到她為何要這么做。”
莫長老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長老,沉聲解釋道:“墨麒麟被囚數百年,對任何靠近的生靈都充滿了敵意。尋常手段,根本無法讓其配合。而凌曦此舉,看似魯莽,實則高明至極!”
“她不是在‘釋放’兇獸,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向那頭同樣擁有極高智慧的上古異獸,‘展示’自己的能力!她是在告訴墨麒麟——我有能力幫你,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條件了!”
“這,才叫真正的博弈!”
莫長老的話,讓原本激憤的眾長老,都是一愣。他們再次看向水鏡,發現那頭墨麒麟在掙斷一截鎖鏈后,果然沒有繼續攻擊,而是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審視著遠處的凌曦。
玄陽掌門那緊鎖的眉頭,也稍稍舒展開來。他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的林長老,又看了看一臉篤定的莫長老,最終緩緩開口,聲音威嚴,一錘定音。
“賭局繼續。”
“我相信莫師弟的判斷。同時,我也會親自坐鎮,若有異動,我必會第一時間出手。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干涉。”
他的話,徹底斷絕了林長老借題發揮的可能。林長老只能冷哼一聲,坐回原位,那雙眼睛卻如毒蛇,死死盯住水鏡中的身影。
禁區之內。
墨麒麟在掙斷一截鎖鏈后,獲得了些許可憐的自由。它劇烈地喘息著,斷裂的鎖鏈處,還在流淌著金色的血液。
但它,第一次,停止了對凌曦的攻擊。
它那雙暴戾的獸瞳中,那股毀滅一切的恨意,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驚疑,以及一絲它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凝重。
它不明白,這個渺小的人類,是如何做到的。她那微弱的靈力,甚至不足以給自己撓癢。但那詭異的敲擊,卻能精準地,撼動這座囚禁了它數百年的牢籠的核心!
凌曦站在遠處,平靜地,與祭壇上那頭同樣暫時平靜下來的巨獸,遙遙對視。
她沒有再繼續敲擊。
她只是緩緩抬起手,再次以神念,將那個簡單、直接,卻又充滿了致命誘惑的信息,傳遞了過去。
“我能幫你,掙脫所有束縛。”
“而我,只需要你的一滴,心頭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