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城內,巡撫衙門后堂。
高俅端著一盞熱茶,姿態優雅。
“消息可靠嗎?”
他問。
堂下,一名心腹幕僚躬身回道:“回大人千真萬確。”
“呼延灼的先鋒大營已經扎在了石坎村外五里處,擺明了是要強攻。”
“好,好啊。”
高俅呷了一口茶,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那個林火是把好刀,但也太鋒利了,不握在自己手里遲早是個禍害。
而北狄,更是心腹大患。
讓他們去狗咬狗,才是最完美的局面。
林火贏了,自己就得了個削弱北狄的大功,順便收編一支能戰之兵。
林火輸了那也無妨,一個不聽話的刺頭被除掉,自己再上書朝廷哭訴一番,言明安州兵力空虛,請求支援,責任半點也落不到自己頭上。
怎么算,都是賺。
他瞥了一眼旁邊坐立不安的安州通判李文。
“李大人,你看這不就解了州城之圍嗎?”
“本官這一招驅虎吞狼,如何?”
李文臉色有些發白:“大人高瞻遠矚,下官佩服。”
驅虎吞狼?
萬一那頭“狼”不夠強,被“虎”一口吞了呢?
那北狄人的兵鋒接下來會對準哪里?
還不是安州城!
石坎村要是能重創北狄主力,那才是真正的解圍!
他不由得想起林火。
李文打心底里希望,那個年輕人能創造奇跡。
至少,撐得久一點。
在他們對面,都尉張猛正自斟自飲。
“一群泥腿子還想擋住北狄鐵騎?做夢!”
“等著吧!”
“不出三天,那姓林的腦袋就得被掛在北狄人的旗桿上!”
高俅看著兩個心思各異的下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傳令下去各城門緊閉,全軍戒備。”
“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增援。”
“我們就在這兒靜待佳音。”
……
石坎村,高墻之上。
林火站在墻垛后,身邊站滿了義軍的骨干和被召集起來的村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遠處。
地平線上,黑壓壓的一片,是北狄人的營帳。
“我只問你們幾個問題。”
“墻外是什么人?”
“北狄人!”
石虎第一個吼道。
“他們來干什么?”
“殺我們!搶我們!”
“那我們身后是什么?”
林火猛地轉身,伸手指著村子的方向。
里正林永貴抖著聲音回答:“是……是家……”
“對!是家!”
林火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這一戰不是為了州府那幫看戲的官老爺!”
“不是為了遠在京城的皇帝老兒!”
“是為了你們身后站著的老娘!”
“是為了躲在屋里等你們回去的婆娘!”
“是為了那個只會抓著你褲腿喊爹的娃!”
“我們沒地方退了!”
“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告訴我想不想活?”
“想!”
“想不想讓你們的家人活?”
“想!!”
“那就干他媽的!”
林火拔出腰間的佩刀,刀尖直指遠方的狄人營帳。
“勝則安州以北,唯我獨尊!”
“敗則玉石俱焚,尸骨無存!”
“告訴我,戰否?!”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火山般的爆發。
“戰!”
石虎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戰!!”
里正林永貴舉起了手里的長矛,渾濁的眼睛里燃起火焰。
“戰!戰!戰!!!”
數千人的怒吼匯成一股洪流,沖散了恐懼,沖散了壓抑,直沖云霄!
士氣,已達頂點。
動員結束,林火立刻投入到最后的戰備檢查中。
“這處射擊孔角度再往下調三寸,對準壕溝邊緣。”
“這鍋金汁給我再多加點料,越惡心越好。”
“所有土法炸藥包,用油布包好防止受潮。”
安排完這一切,林火走下墻頭,來到后方的物資倉庫。
……
深宮,秘殿。
少帝趙焱和長公主趙靈月,正對著一幅地圖沉默不語。
“高俅之流只知黨同伐異,內斗內行,外戰外行。”
“滿朝文武要么貪生怕死,要么夸夸其談。”
“這天下病了。”
“暗衛傳回來的消息說此人叫林火,來歷不明卻能在短短數月間,聚流民筑高墻,練精兵。”
“這樣的人要么是曠世奇才,要么是亂世梟雄。”
“朕賭他是前者。”
公主看著地圖,仿佛能看到那片遙遠的土地上正在發生的慘烈廝殺。
她的命運,朝廷的命運,似乎都和那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產生了一絲微弱的聯系。
“愿上蒼……保佑大炎,保佑趙氏。”
她輕聲祈禱。
……
“嗚——嗚——嗚——”
號角聲劃破了石坎村外的寂靜。
墻頭上,林火瞳孔一縮。
只見北狄大營的柵門洞開,黑壓壓的步兵涌出。
在他們身后,數百名北狄騎兵散開,游弋在陣前,隨時準備進行騎射壓制。
“弓箭手!”
“擂木滾石!”
“準備——”
“放!”
嗖嗖嗖!
墻頭上箭如雨下,沖在最前面的北狄兵應聲倒下一片。
但后面的人毫不在意,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往前沖。
“滾石!擂木!”
一個個小隊長聲嘶力竭地吼著。
巨大的石塊和粗壯的圓木從墻頭被推下砸進人群,瞬間清空一片。
然而,北狄人太多了!
他們頂著箭雨和滾石,硬生生沖到了壕溝前。
數十架攻城梯,帶著沉重的悶響,狠狠地砸在了石墻上。
墻頭上的義軍用長矛捅,用石頭砸,用開水燙,卻無法阻止他們前進的步伐。
一**箭雨從下方拋射上來,壓得墻頭上的守軍抬不起頭。
不斷有義軍慘叫著中箭倒下。
一名義軍士兵剛用長矛捅下一個爬上來的狄人,還沒來得及縮回,就被三支羽箭射穿了胸膛,尸體無力地向后倒去。
一個空當出現了!
一名北狄兵抓住機會,咆哮著翻上了墻頭!
他剛站穩,還沒來得及揮刀,旁邊就撲過來兩個義軍,用身體死死抱住他,三個人一起尖叫著從兩丈高的墻頭摔了下去。
短兵相接,開始了!
越來越多的北狄兵爬上墻頭,戰況瞬間變得慘烈無比。
一個剛成年的義軍小伙子,被一刀砍斷了胳膊,他竟用牙死死咬住對方的喉嚨,直到被數把彎刀砍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