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虛扶一把,不咸不淡地開口:“李大人客氣了,我等不過是為求活命的鄉野村夫當不得如此大禮。”
李文哈哈一笑,姿態放得更低。
“林統領過謙了!”
“若非統領力挽狂瀾,安州城此刻怕已是人間煉獄!”
“高大人說了,像林統領這樣的人才若埋沒于鄉野是他這個知州的失職!”
一番寒暄后,眾人進了村里的議事堂。
李文屏退左右,只留下他和林火二人。
他從懷里掏出一份燙金的文書,鄭重地遞了過去。
“林統領請看。”
“這是州府的意思。”
林火沒接,只是看著他。
李文只好自己打開。
“高大人已經擬好奏疏,不日便會上報朝廷保舉林統領為我安州團練使!”
“團練使?”
“正是!正六品武職!”
“可統管安州一州之團練鄉勇,獨領一軍!”
“高大人的意思是請林統領率安州義軍,移駐安州城。”
“城內有現成的軍營,糧草軍餉由州府一力承擔!”
“屆時林統領便是我大炎朝廷的正式將官,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火心里冷笑。
說得真好聽。
移駐安州城?
這是想把我這條魚,從我自己挖的池塘里,撈到他們的魚缸里去養。
到時候,兵權在誰手里,糧餉發不發,還不是他們一句話的事?
把我的根拔了,把我的人拆散了,最后把我變成一個光桿司令,任他們拿捏。
好算計。
但他臉上卻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這……這如何使得?”
“林火一介布衣怎敢擔當如此大任?”
李文見他意動,心中暗喜,連忙加碼。
“使得!使得!”
“亂世用人,不拘一格!”
“林統領就是天降的將才!”
林火猶豫了半晌,才為難地開口。
“李大人的美意,林火心領了。”
“只是……我手下這幫兄弟都是跟我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野慣了怕是……”
“不服管教。”
李文立刻道:“無妨!”
“軍中之事自然由林統領一人決斷!”
“那就好。”
林火點點頭,開始拋出自己的條件。
“第一,我這支安州義軍番號不變,建制獨立。”
“只聽我林火的命令不受州尉節制。”
李文的笑容僵了一下。
這是要搞獨立王國啊!
“第二既然要駐扎安州,那就要單獨劃撥一塊軍營,不能和州府兵馬混在一起。”
“糧餉,軍械,每月按時按量送到我營中。我們自己管賬。”
李文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這哪是下屬,這分明是請來了一尊大爺!
“第三,我有權在安州境內自行招募兵員,擴充隊伍進行訓練。”
“兵員名冊,可以給州府報備一份,但具體事務州府不得干涉。”
李文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
“第四……”
林火看著他,“石坎村是我安州義軍的根本。”
“這里的一切必須保持原樣。”
“我的人隨時可以回來。”
“這里永遠是我的地盤。”
四個條件說完,議事堂里,李文的后背已經濕透了。
苛刻!
太苛刻了!
這哪里是招安,這分明是城下之盟!
林火等于是在告訴高俅:官,我可以當。
兵,還是我的兵。
地盤,也還是我的地盤。
你,只需要給錢給名分,別的少管。
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說個不字,今天能不能走出這個村子都難說。
“林……林統領的條件……下官記下了……”
李文艱難地開口,“只是此事體大下官……做不了主必須……”
“必須回去稟報高大人。”
“可以。”
林火站起身,“我等李大人的好消息。”
……
千里之外,大炎王朝都城。
宰相陳北舟拿著一份來自安州的加急密報,看了許久。
密報上,詳細描繪了北狄退兵的詭異過程,附帶了對林火飛天火龍的種種猜測。
“飛天……噴火……”
陳北舟放下密報,他不像高俅那般恐懼,也不像皇帝那般欣喜。
一個心腹幕僚低聲道:“相爺,此事太過蹊蹺,會不會是地方官為了推卸責任夸大其詞?”
“夸大?”
陳北舟冷笑一聲,“呼延灼你是知道的,這是能夸大的嗎?”
“就算細節有出入,但結果是真的——那個叫林火的鐵匠,用一種我們不知道的方法打贏了一場不可能贏的仗。”
“此子……有點意思。”
幕僚問道:“那相爺的意思是……要重賞?”
陳北舟搖搖頭,“一個能憑空造出這等利器的人,賞是賞不定的。”
“他要么成為朝廷手里最鋒利的刀。”
“要么……”
“傳我的話派玄鳥衛的人去一趟安州。”
“不要通過州府,直接去見那個林火。”
“我要知道火龍到底是什么東西!”
……
深宮之中。
長公主趙靈月也拿到了一份內容相似的戰報。
“火龍?飛天?”
趙靈月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身邊的少帝趙焱看著姐姐的樣子,也露出了笑容。
“是啊,此戰大勝,安州百姓可免于刀兵之苦,朕心甚慰。”
……
李文帶著林火的條件,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安州府。
高俅聽完匯報,氣得把書房里一套前朝的瓷器砸了個稀巴爛。
但他罵歸罵,砸歸砸,最后還是和李文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
他們沒得選。
不答應,林火就是下一個張角、黃巢。
答應了,至少還能暫時把他穩住,名義上,他還是朝廷的官。
而在石坎村的村口,林火負手而立,眺望著通往安州城的方向。
新手村的任務算是已經做完了。
他對身后跟著的趙德柱說:“點五百人。”
“要最能打的,腦子最靈光的。”
“裝備全部換上最好的。”
“其他人跟著你留守石坎村。”
趙德柱愣了一下,臉上全是急色。
“火爺,您一個人去安州城?”
“那怎么行!太危險了!”
“誰說我一個人?”
林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留下比跟著我去更重要。”
“石坎村是我們的根。”
“這里所有的工坊、所有的圖紙、所有的匠人一個都不能動。”
“不但不能動,還要繼續擴大!”
“我需要你守好這里。”
“不管我在安州城混成什么樣,這里都必須是我們的地盤。”
“我們隨時能退回來,明白嗎?”
趙德柱不是笨人,他瞬間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