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心中毫無懊悔,畢竟黑狼能躲開子彈本就在意料之外。
真正讓他心頭一震的,是這只黑狼眼中分明藏著對槍械的認知。
它不僅認得這會噴火的鐵家伙,更懂得如何在槍林彈雨中輾轉(zhuǎn)騰挪,每一次閃避都精準避開了子彈的軌跡。
老林子里的生靈,仿佛都藏著幾分玄秘。
都說活得年頭久了,草木尚且能沾幾分靈氣,更別說這類常在山野間奔襲的猛獸,怕是早已成了氣候,通了人性。
再看這黑狼,眼底泛著見過血光的冷冽,身上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
這只黑狼說不上在這危機四伏的老林里熬過了不知多少個春秋,才練出這般通徹人心的警覺與本領(lǐng)。
“可這幾只黑狼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個問題像根細刺,一直扎在陳軍心頭。
槍膛早已空了,為了救下猞猁,最后兩發(fā)子彈早就隨著槍聲打光。
樹后的黑狼顯然也嗅到了機會,它沒有逃竄,只是將身形隱在粗壯的樹干后,血紅色的狼眼死死盯著陳軍,喉嚨里低低地滾著威脅的嗚咽。
它在等,等陳軍換彈的瞬間,便是致命一擊!
視線掃向遠處,沒了他的支援,那只大馬猴正和另一只黑狼帶領(lǐng)的狼群僵持著。
可它先前被咬傷的手臂還在淌血,尤其是這般高強度的搏殺,鮮血順著指縫不斷滴落,染紅了腳下的雪地,原本矯健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明顯露出了頹勢。
陳軍深吸一口氣,猛地收回目光,干脆將空槍扔到一旁,右手握住后背的開山刀,刀柄的防滑紋路硌著掌心,帶著熟悉的踏實感。
左手抬起,對著樹后那道蓄勢待發(fā)的黑影勾了勾手指,喉間迸出一聲沉喝:
“來!”
靜!
回應(yīng)陳軍的,是一雙淬了冰似的狠厲眸子。
那黑狼竟半步未動,依舊將大半身形藏在樹干后,只探出一顆油亮的頭顱,血紅色的狼眼死死鎖著陳軍,瞳孔里翻涌著兇殘與警惕,仿佛在掂量眼前這個空了槍卻亮了刀的人類究竟藏著多少底牌。
林間的風(fēng)都似凝固了,殘月懸在半空,照的雪地一片慘白。
陳軍與黑狼就這么對峙著,目光在空中碰撞出無形的火花。
他能清晰看見黑狼繃緊的脊背,鬃毛根根倒豎,嘴角咧開時露出尖銳的獠牙,涎水順著齒縫滴落,在地面砸出細小的濕痕。
盡管心里急著去支援那頭漸落下風(fēng)的大馬猴,但此刻他半步都不能挪,眼前這頭老奸巨猾的黑狼正等著他分神的破綻,稍有異動便是雷霆一擊。
時間在死寂中一點點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了百倍。
忽然,黑狼微不可察地動了。
但它沒有撲上來,而是后肢輕輕發(fā)力,身體貼著樹干緩緩向后退去,狼眼始終沒離開陳軍的動作,連尾巴都繃得像根鋼鞭,隨時準備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
它在試探,在權(quán)衡,每退一步都帶著極致的謹慎,仿佛在確認陳軍是否真的沒了后手。
陳軍的目光如釘子般釘在黑狼身上,直到那團黑影徹底隱入密林深處,連那雙在暮色中泛著紫紅光暈的血眸也消失在樹影里,他緊握刀柄的手才微微松了些,掌心已沁出一層冷汗。
此時,那兩只偷襲的野狼早已沒了聲息。
大黃和鐵頭正喘著粗氣站在狼尸旁,這兩條常年跟著進山的大狗兇悍異常,單對單的情況下,尋常野狼根本不是對手,鋒利的犬齒上還沾著溫?zé)岬难獫n。
陳軍不敢耽擱,俯身一把抄起地上的空槍,手指飛快地往槍膛里壓子彈,金屬撞針復(fù)位的輕響在林間格外清晰。
剛把最后一顆子彈推上膛,一聲凄厲的狼嚎突然劃破林空!
那聲音尖細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性,分明就是方才退走的那只黑狼發(fā)出的。
他心中一緊,正要舉槍瞄準仍在與大馬猴對峙的狼群,可狼嚎余音未落,那群原本還齜牙咧嘴、蓄勢待發(fā)的野狼竟像接了軍令般,瞬間收斂了兇性。
它們夾著尾巴,不再戀戰(zhàn),轉(zhuǎn)身就往密林深處竄去,動作快得驚人,不過眨眼功夫,便鉆進層層樹影里沒了蹤跡,只留下滿地狼藉的枯葉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血腥氣。
狼群四散逃竄的身影剛消失在林子里,大馬猴緊繃的身子便驟然松懈下來。它爪子里緊攥的粗木頭 “咚” 地一聲掉在雪地上,濺起細碎的雪沫。
陳軍連忙快步上前,生怕動作太急驚擾了它。
他特意在大馬猴眼前緩緩彎下腰,將剛上膛的獵槍輕輕放在雪地上,槍身與積雪摩擦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我看看你的傷口。”
他放緩了聲音,一邊說一邊抬手指向大馬猴仍在滲血的手臂,指尖動作輕柔,帶著明顯的善意。
大馬猴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打量著陳軍,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聲,像是在權(quán)衡。
片刻后,它慢慢挪動著受傷的身體,一瘸一拐地靠近火堆坐了下來。
陳軍立刻跟了上去,自始至終沒再看地上的槍一眼,這個動作被大馬猴看在眼里,它緊繃的脊背明顯舒展了些,眼底的警惕淡了幾分。
借著跳動的火光,陳軍繞到大馬猴側(cè)面,正對它血肉模糊的傷口。
那傷口深可見骨,邊緣還沾著狼爪的血痕,看得他心頭一沉。
他迅速掏出隨身攜帶的止血藥粉,小心翼翼地撒在傷口上。
藥粉剛觸到破損的皮肉,大馬猴便猛地呲出尖利的獠牙,喉嚨里爆發(fā)出一聲壓抑的低吼,模樣兇狠得嚇人。
“汪汪…… 嗚!”
一直守在旁邊的大黃和鐵頭立刻警覺起來。
兩條狗渾身毛發(fā)倒豎,前爪緊繃地踏在雪地上,雖然沒敢貿(mào)然上前,卻對著大馬猴發(fā)出了低沉的威脅聲,喉嚨里的嗚咽帶著護主的焦躁。
而那只猞猁,早已悄無聲息地伏臥在大馬猴身后。
它厚實的肉墊輕輕踩在積雪上,連一絲聲響都沒發(fā)出,只是用那雙眼睛安靜盯著大馬猴的后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