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叔他們腳踩著厚厚的積雪,一步一挪地往篝火邊靠近,每一步都帶著十二分的謹慎。
隨著距離拉近,火光將大馬猴的輪廓照得愈發清晰。
那油亮的棕毛在火光下泛著光澤,壯碩如小牛犢的身軀穩穩立在雪地里,護在陳軍身前的姿態帶著不容侵犯的威懾力,尤其是那雙在火光中閃著琥珀色光芒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來人,喉嚨里還時不時滾出低沉的嗚咽。
饒是熊叔走南闖北見多了世面,牛國棟經歷過槍林彈雨,此刻也被眼前這 “傳說照進現實” 的景象驚得心臟 “咚咚” 亂跳,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生怕半點動靜惹惱了這尊 “山林兇物”。
跟在后面的溫玉成和夏明更是緊張的死死握住槍柄,盡最大努力不將槍口抬起來。
讓他們吃驚的還有營地旁那堆摞得半人高的野狼尸體。
青灰色的皮毛上凝著黑紅的血冰,其中還夾雜著幾只黑灰色的個體,橫七豎八地堆疊著,粗粗一數,少說也有七八只,在雪地里泛著森冷的死氣。
更觸目驚心的是不遠處的兩棵松樹,那兩只眼睛泛著猩紅兇光的黑狼,此刻已被死死釘在樹干上。
其中一只腹腔被利落地剖開,血肉外翻著,半張漆黑的狼皮被剝到了脖頸處,露出底下紅白相間的肌理,血珠順著樹干蜿蜒滴落,在雪地上暈開點點暗紅。
而火堆旁,陳軍正站在跳躍的火光里。
他雙手沾滿了黏膩的血污,指縫間還凝著暗紅的血痂,右手穩穩攥著一把寒光閃閃的柳葉刀,刀刃上的血跡順著弧度緩緩滑落。
見他們過來,他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如常的笑意,仿佛剛處理完的不是一群兇戾的野狼,只是尋常獵物。
這副景象,遍地狼尸的慘烈、血污未凈的從容,再配上那抹平靜的笑容,才真正讓熊叔幾人驚得喉嚨發緊,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軍……”
看到眼前這副景象,熊叔開口時聲音都帶著幾分發沉的滯澀。
“去吃肉吧!”
陳軍抬手拍了拍大馬猴厚實的脊背,轉身從火堆旁臨時搭起的木架上,取下一只烤得油光锃亮的狼后腿。
外皮已經烤得焦脆,油脂順著肌理往下滴,落在火里 “滋啦” 冒起小火星。
大馬猴一見那狼腿,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喉嚨里立刻發出 “嗚嗚” 的歡騰聲,迫不及待地伸長手臂接過。
滾燙的肉皮燙得它爪子下意識縮了縮,卻死死攥著不肯松開,張開布滿獠牙的大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焦脆的外皮裂開,噴香的熱氣混著肉香撲面而來,哪怕舌尖被燙得微微發麻,它也舍不得松口,反而含糊地發出 “呼嚕呼嚕” 的滿足聲,那股子急切又享受的模樣,像是突然嘗到了闊別已久的美味。
陳軍又順手扔過去幾條烤得半熟的狼腿,大黃和鐵頭立刻搖著尾巴撲上去,叼著肉跑到一旁狼吞虎咽;
唯有那只猞猁,依舊蹲在原地,慢條斯理地啃著之前剩下的狍子肉,對狼群的肉毫不動心。
“熊叔,你們過來吧!我把它們趕到另一邊了!”
陳軍回頭朝幾人招招手,火光映著他臉上的笑意,
“架子上還有烤好的狍子肉,你們先墊墊!我把這兩張狼皮剝完,這黑狼的毛色太少見了,得處理干凈!”
“呃,好,你忙…… 看到你沒事,我們就放心了。”
熊叔帶頭往前走,幾人目光復雜地瞥了眼正抱著狼腿大快朵頤的大馬猴,挨著火堆另一側坐下。
只是剛才的震驚還沒完全褪去,誰也沒先伸手去拿架子上的肉。
很快,第一張完整的黑狼皮被陳軍利落地剝了下來。
他隨手將狼皮扔到旁邊的雪地里,用帶著血污的手反復揉搓毛皮,雪粒沾去不少血污,露出底下油亮順滑的黑色皮毛。
接著他轉向第二只黑狼,先卸下兩條后腿架在火上烤,這是給大馬猴留的,這家伙飯量實在驚人,眼下啃著的已經是第二根黑狼后腿,之前那根早就連骨頭都啃得干干凈凈。
“這狼不對勁啊……”
緩過神的熊叔叼著旱煙袋,走到陳軍身后盯著狼尸,煙桿上的火星在夜色里明明滅滅。
“嗯,不僅沾過人血,個頭也大得離譜。”
陳軍頭也沒回,手上的柳葉刀繼續利落地下刀,打算先處理完狼皮再好好細說。
“準是從里邊跑出來的,這是趁著‘大醬缸’凍住了!也就那里邊會出這樣的玩意!”
熊叔吐出個煙圈,嘴里蹦出個當地人才懂的詞。
“大醬缸?哦,你說的是東北方向那片大沼澤吧!”
陳軍反應過來。
“對,老輩兒都叫‘大醬缸’,我這是叫習慣了!”
火堆旁,大馬猴已經啃完了第二根狼腿,正眼巴巴地瞅著架子上烤得滋滋冒油的新肉,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回味剛才的美味,那副饞樣里,竟透著幾分孩子氣。
收拾完最后一張黑狼皮,陳軍走到雪堆旁,用干凈的雪反復搓洗雙手,直到掌心的血污被凍得凝結脫落,才甩了甩手上的寒氣。
他又抽出腰間的帕子,將柳葉刀上的血漬細細擦凈,“咔嗒” 一聲歸回刀鞘,這才拍了拍手上的雪屑,轉身跟著熊叔走回火堆。
跳躍的火光映得他眉眼舒展了些,剛要伸手去拿架子上的狍子肉,卻見熊叔幾人都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臉上還帶著未散的驚愕,不由得笑了笑:
“你們這是怎么了?架子上的肉咋沒人動?之前害你們沒吃到肉,現在管夠!”
最后一句話里有著明顯調侃的味道。
熊叔往前湊了湊,旱煙袋往鞋底磕了磕,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
“小軍,這些狼…… 都是你一個人弄死的?”
陳軍剛擰開酒壺喝了一大口烈酒,溫熱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他抹了把嘴,抬手指向正蹲在火堆另一側、眼巴巴盯著烤狼腿流口水的大馬猴,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說件尋常事:
“哪能啊,我就弄死了那只黑狼。大黃和鐵頭各咬死一只,剩下的那些,都是它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