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找回來了,平安無事,這就是最大的喜事!”
夏明說完便舉起酒杯敬向王麻子。
王麻子和干爺那都是精明的老人,話題一下子就在這事上撤開了,不再提孩子的事,而是說起他倆年輕時候遇到的一些趣事,一時間笑罵連連。
就這樣,第二杯酒喝的就慢了很多,或許是有心事壓在心頭,夏明談笑間總是神情恍惚。
看著王二虎還要給他倒酒,夏明連忙打斷,
“二虎哥,我不喝了,明天一早還要回去匯報,案情已經上報,估計森林公安那邊會有行動,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了!”
“再少來點,半杯總行吧!啥森林公安?”
王二虎動作不變,還是給夏明倒上了大半杯,
“再說孩子已經沒事了,你也算工作圓滿,至于森林公安,還是鎮上公安,我們都極力配合!”
聽王二虎這么說,夏明倒是不好拒絕。
“對啊,夏明同志,就像你說的孩子沒事就是喜事,對于我老頭子來說可算是把心放在肚子里了,今天擺酒擺席也是感謝村里的老少爺們!”
王麻子似乎對王二虎這句話很滿意,笑著給夏明夾菜,補上一句。
陳軍聽到森林公安這幾個字心頭一動,再回想起前世關于森林公安的記憶,腦海里將駐點和路線的事一結合,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捋順了。
“夏大哥!這森林公安省城直管?”
借著一個空檔,陳軍給夏明遞上煙開口問道。
“嗯,小軍你厲害!”
夏明低頭叼著煙湊近陳軍手上的火柴,低聲說道。
雖然不止一次告誡自己不能將陳軍當成孩子,可一次次陳軍的表現總是讓他暗生計較。
半根煙過半,夏明似乎掙扎著做了一個重要決定,
“小軍,森林公安局局長是李國鋒,前階段上山你們見過!”
“哦!”
陳軍彈了彈煙灰,已經將名字和當初見過的那個人對到一起。
“郭大鵬,被他父親運作進去當了個隊長,現在正全省選調人員,五月份正式上崗執勤!”
夏明索性將知道的全部講給了陳軍。
“郭大鵬的父親是郭明遠!”
“夏明哥,謝了!”
陳軍掐滅煙頭,舉起杯跟夏明碰了一下,一口喝掉。
看到陳軍這表現,夏明先是一愣,然后似乎想通了什么,隨即眉頭展開,一掃之前的煩悶。
“郭明遠是郭鬼子的兒子吧!?”
這時候干爺一句話再次讓夏明一愣,連帶著陳軍也轉頭看過去。
“郭開山!”
干爺笑著說出名字。
“呃~!是!”
夏明點頭,陳軍露出微笑。
干爺不再說話,低頭夾菜。
這下子可勾起了夏明的疑問,但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覺得眼前的老人深不可測。
倒是陳軍太了解干爺的表情了,心頭更加松快。
“夏明哥,我再給你倒點酒,今個高興!”
.......
富強村正熱鬧時,村外的雪野上,一輛馬拉爬犁正碾著積雪咯吱前行。
車轅上的麻繩結了層白霜,拉犁的老馬噴著白氣,蹄子踏在冰殼上發出沉悶的叩響。
李大山蜷在爬犁上,棉襖領口拉得老高,幾乎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藏在眉骨陰影里的眼睛。
那雙眼瞧著前方茫茫雪路,瞳孔里卻沒映出半分雪景,只有翻涌的寒芒在眼底隱現。
像是餓狼盯著獵物時,藏在昏暗中的算計。
他剛送完參加婚禮的知青返回,回程路上就被富強村的動靜勾住了心神。
王麻子家那倆孩子遇了險,是陳軍救回來的;公安夏明也扎在村里了解情況,不過就他自己一個人怎么也沒辦法進山。
村里人都說賊人跑了,他嘴角卻在棉襖遮擋下無聲地撇了撇,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嗤笑。
跑了?哪那么容易。
當年陳軍師爺的手段,他可是聽的多了!
真要動了殺心,哪會留活口?只是……
陳軍這年紀,能有那份狠辣嗎?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草垛上的枯梗,粗糙的指腹磨得秸稈沙沙響。
陳軍能不能留住賊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這 “進山抓賊” 的由頭,來得正好。
心思猛地一轉,就落到了李善身上。
那個姓呂的才是眼下最扎眼的釘子,不除不行。
但更要緊的,是讓李善那條命得死在他手里,死在這趟山里。
他喉結悄悄滾了滾,像是吞下了什么穢物,眼底的寒芒摻了點黏膩的陰狠。
這幾年他一直在暗中收買李保,那小子時不時就能收到他給匹布和糧食。
這次跟著李善進山,是時候還給自己了!
到了山里,處理好東西,找個背風的林子,讓李保先解決李善,再把兇器往陳軍常去的獵徑一扔。
引誘著李保踩到夾子,劉川當初本該被毀掉的引獸藥,他可是偷偷留下不少。
不管怎樣踩到的是你陳軍的夾子,這是肯定要有個說法,就算公安查也得從你陳軍這查起,這不正好成了現成的替罪羊?
想到這李大山又緊了緊棉襖,仿佛這樣就能把心里的齷齪全藏進陰影里。
村里人都說他木訥,說他老實巴交,連句重話都不會說。
可誰知道,他夜里盤算的事,能讓枕邊人都嚇破膽?
還有他和陳軍他爹的秘密……
李大山牙齒咬得咯吱響,藏在袖管里的手攥成了拳。
當年的事不復雜,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善活著一天,就是一天的隱患。
等把李善的尸首拖出來,再 “找” 些當年的 “證據”,往他身上一扣 。
陳軍爹的死,不就成了李善這賊人的陳年舊惡?
到時候就算死了也得背著陳軍殺父仇人的 “污名”,他家里在村里永遠抬不起頭。
到時候村長的位置就是自己的!
老馬忽然打了個響鼻,爬犁猛地頓了頓。
李大山猛地抬頭,臉上瞬間換回那副憨厚木訥的模樣,爬犁不知不覺間已經進了富國村。
送還完爬犁馬車,對于跟他打招呼的村民,李大山一如既往用微笑和不善言談的方式回應。
直到看見自家房子的炊煙,還有窗戶上隱隱約約的紅色,臉上稍稍露出一絲真誠的笑容。
“大山,你這是去哪了?”
還沒等李大山推開院門,陳軍奶奶正走出院子,
“陳嬸啊,我去送萍萍的同學去了!您這是?”
“我出來迎迎虎子,走了一上午了,你這媳婦我可是看到了,長得可真帶勁,你也算苦盡甘來了!”
只不見李大山看著陳老太太背影的目光,含著怨毒和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