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下山時,晨霧擋不住她雀躍的腳步,沾濕了她旳衣角。
她長這么大,還是頭回離開霧隱觀,見著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孩童放飛的紙鳶,都忍不住放慢腳步多看兩眼。
路過山腳下的集鎮(zhèn)時,更是被捏糖畫的攤子勾住了腳步,誘人的糖絲在攤主手中繞來繞去,轉(zhuǎn)眼就凝成活靈活現(xiàn)的小兔子。
她看得入神,連隨身帶的藥簍被人輕輕碰了下都沒察覺。
“姑娘,你這籃子里的草藥,是治跌打損傷的?”
一個中年漢子湊過來,眼神直往藥籃里瞟,“我家老婆子昨天把腿摔了,直喊疼,這草藥不如賣給我?我給你十兩銀子。”
林微想起師娘說的“山下普通人多淳樸”,又看對方一臉急切,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這些生肌草本是應(yīng)急的,用不了十兩銀子,給我十個銅板就好。”
漢子堆著笑:“姑娘心善,這點(diǎn)錢該拿!對了,姑娘看著是要趕路吧?前面有個驛站,我熟悉路,帶你過去能省不少腳力。”
林微沒多想,跟著漢子往驛站走。
剛拐進(jìn)一個偏僻小巷,漢子忽然轉(zhuǎn)身,一把搶過她的藥簍,還伸手去奪她的荷包,一臉狂笑著。
“小丫頭片子,這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靈草,銀子和靈草都拿來吧你!哈哈哈哈!”
林微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騙了。她雖沒跟人打過交道,卻也練了十八年靈力,指尖瞬間泛起淡綠微光,一把扣住漢子的手腕。
靈力順著指尖探入,漢子只覺得胳膊又酸又麻,像是被藤蔓纏緊了骨頭,疼得直咧嘴,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中年漢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踢到鋼板了,痛苦讓他不斷哀嚎著,這個看似柔弱的姑娘居然是個修士。
“我的東西也敢搶?”
林微的聲音冷了些,“師娘說普通人多良善,可你這樣的,得給點(diǎn)教訓(xùn)才能長記性。”
她松開手前又偷偷向漢子體內(nèi)加重了一道靈力,夠他受好幾個月的了。
看著漢子連滾帶爬地跑了,林微才撿起掉在地上的藥簍,心里默默記下,原來外面的世界,不全是霧隱觀那般單純。
晌午,等她來到驛站茶館時,鄰桌的一行人正壓低聲音議論京郊邪祟的事。
“京郊柳家村昨晚又沒了一個!又是睡夢里沒的,臉上還帶著笑,身上連個傷口都沒有,邪門得很!”
另一人接話時聲音發(fā)顫。
“鎮(zhèn)妖司的人去了兩撥都沒用也沒用,說那地方的陰氣太重,連法器都失靈!”
鄰桌一個穿粗布短衫的男子重重拍下桌子,酒碗里的酒晃出了大半,滿是憤懣和恐懼。
“現(xiàn)在鎮(zhèn)妖司的人都是軟包子,前兩天我親眼看見他們帶著法器去降邪祟,結(jié)果剛到村口,羅盤就失靈轉(zhuǎn)得像風(fēng)車一樣,那個領(lǐng)頭的腿都軟了,人他娘的比兔子都跑得還快!這可讓我們這些尋常百姓怎么活,天天就是提心吊膽的,我本住在京郊,哪里還敢住下去,現(xiàn)在正帶著妻兒去南方躲一躲,誰知道哪天就送命了”
旁邊幾人紛紛點(diǎn)頭附和,又一人嘆了口氣。
“我也是出來避難的,官府不管,鎮(zhèn)妖司又沒用,也就盼著有真本事的修士能來管管了,不然這京郊遲早得變成鬼窩!”
林微端著茶碗的手頓了頓,心里暗忖:這邪祟竟這么厲害?看來此次京城之行,比自己想的要棘手。
她正想多聽兩句,驛站伙計就催促著驛車要發(fā)車了,連忙付了茶錢,跟著車夫上了車。
途中車夫見她小姑娘獨(dú)自一人忍不住多了嘴:“姑娘可出門在外得多加小心啊,最近邪祟厲害得很!要不是看姑娘出價高,我才不跑京城這趟呢!”
林微皺了皺眉,“話說這邪祟有什么來頭嗎?是跟林家有關(guān)嗎?”
“啊呀,這話可不敢大聲說。”
車夫攥緊韁繩,車廂都跟著晃了晃。
好像怕被什么聽見一樣,他低聲說到。
“姑娘,那林家老宅絕不對勁!打上個月起,甭管是毒日頭曬著,還是月光明晃晃照著,那院子里總陰冷得很吶。前段時間個有個進(jìn)京趕考的學(xué)子打那兒過,見一團(tuán)黑黢黢的霧從門縫里鉆出來,嚇得他把隨身攜帶的書全給扔了,爬著哭著回來說不考了,不久人就瘋了。更邪門的是,聽說在夜里宅子里有女人的哭聲,像哭又像笑,聽得人后脖子發(fā)麻。還有,就這半個月,周邊村子里已經(jīng)沒了七八個!全是在夜里走的,臉上沒半點(diǎn)痛苦,嘴角反倒掛著笑,像是看見了啥美事,可那笑看著瘆人啊……”
林微聽得眉頭緊鎖,剛想再問些細(xì)節(jié),車夫卻不肯再說了,只一個勁地念叨“多說招禍”。
之后的路愈發(fā)平坦,車廂里只剩車輪碾過石子的“轱轆”聲,單調(diào)得讓人犯困。
林微靠在車壁上,不知不覺竟瞇了過去,連車夫也放松了警惕,哼起了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手里的韁繩也松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日色漸漸沉了下去,天邊染起一片暗紅的晚霞。
馬車行至京郊十里坡時,忽然停滯不前了,車夫驚惶地喊。
“怎、怎么回事?馬不動了!”
林微掀開車簾,就見拉車的馬四股戰(zhàn)戰(zhàn),盯著前方的樹林,連鞭子抽在身上都不敢挪一步。
林微有些疑惑,按之前聽聞,那邪祟一般在子時后才出沒,如今剛黃昏,怎會有異動?
她剛要下車查看,林中就傳來枯枝斷裂的輕響,在寂靜暮色里格外清晰。
車夫嚇得臉色慘白,手忙腳亂地想解韁繩,十分懊惱。
“完了完了,肯定是那東西!就不該貪財跑京城這一趟,趕緊跑啊!”
林微瞇眼望去,林影晃動間,隱約看到一道頎長人影。
好消息是看著不像邪祟,壞消息是不知那人是敵是友,莫非遇劫匪了?
她立刻握緊背后的破軍劍柄,木系靈力在掌心悄然凝聚,隱隱透出青光,劍隨時準(zhǔn)備出鞘。
“是誰在那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