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連成走到她面前,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眼神灼灼地盯著她,堅定地說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暫時穩住局面,為我們爭取時間,或許還能找到一線生機!”
“晚秋,”他的語氣變得極其凝重,甚至帶著一絲懇求,“伯父需要你!穆家需要你!只有你能幫我們這個家渡過這次難關!”
穆晚秋身體微微向后縮,眼中流露出抗拒,但還是問道:“我?我能做什么?”
“藤田他們同意暫時不召回世杰,但提出了條件。”穆連成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們要把你安排進緝私科,到那個龍二身邊去做事,名義上是學習,實際上是監視,也是牽制。將來甚至可以聯姻!”
穆晚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龍二?穆晚秋在穆家聽說過很多次這個人,此人貪財好色、為了贏得日本人的信任,龍二甚至和一個年齡較大的日本女人在一起。
“伯父……讓我去給流氓地痞做小?……”穆晚秋下意識地搖頭,她一個剛出校門的女學生,如何去應對那種復雜詭異的局面?
“晚秋!”穆連成低吼一聲,雙手用力,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肉里,“這不是商量!這是救我們穆家唯一的辦法!也是救世杰唯一的辦法!”
他語氣放緩,但更加語重心長,帶著一種絕望的蠱惑道:“你是穆家的女兒,身上流著穆家的血!現在家族有難,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弟弟被毀掉,看著我們穆家基業灰飛煙滅嗎?我已經答應藤田和伊藤娶一個日本女人續弦,將來穆家所有的產業都會在日本人的監視之下!你現在離開穆家,未必是一件壞事。”
“國際局勢現在還不明朗,英美法這些國家,引領西方在一百年間已經稱霸世界。他們底蘊豐厚,實力強大,雖然歐洲陷入戰火,但是戰爭不會持續很長時間的!一旦拖到局勢明朗,那時候我們就有了選擇的機會。現在我們是待宰羔羊,砧板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而且你去龍二身邊,不僅僅是為了應付日本人!你要想辦法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這個人不簡單,藤田和伊藤似乎也對他有所圖謀,但又很忌憚。你要用你的聰明才智,用你的方式,從他那里套出話來!弄清楚日本人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們內部到底有什么矛盾?我們能不能利用這些矛盾?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找到破局的機會,才能保住世杰,保住穆家!”
穆晚秋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內心充滿了掙扎和恐懼。她不想卷入這些可怕的陰謀詭計,她只想平靜地生活。
但伯父的話像一把把錘子,敲在她的心上。家族的責任、兄弟的安危,伯父的付出……這些沉重的枷鎖讓她無處可逃。
“晚秋,”穆連成的語氣忽然變得極其疲憊和蒼老,他松開手,仿佛瞬間被抽干了力氣,踉蹌著后退一步,聲音沙啞,“伯父知道這很難為你……你還這么年輕……但是,算伯父求你了!為了你死去的父親,為了你弟弟,為了穆家……委屈你了……”
他看著穆晚秋,眼中甚至泛起了淚光,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叱咤風云的商會會長,只是一個被逼到絕境、試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老人。
這種示弱,比之前的強勢更加具有殺傷力。
穆晚秋看著伯父的樣子,心防終于徹底崩潰。她低下頭,淚水無聲地滑落,滴落在手背上,冰涼。良久,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絲決絕:“好……伯父,我……我去。”
穆連成聽到這話,眼中發出狂喜和如釋重負的光芒,他再次上前,激動地拍著穆晚秋的肩膀說道:“好孩子!好孩子!伯父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穆家不會虧待你!現在穆家我還能做主,我會立刻給你過戶兩套五馬路的房子還有幾家鋪子,另外還會給你一筆錢,你放心,只要小心謹慎,穆家的未來未必不是在你身上!”
他迅速收斂情緒,壓低聲音,急切地叮囑道:“記住!去了之后,萬事小心!龍二此人深不可測,千萬不要被他表面迷惑!要示弱,要乖巧,要表現出對他能力的崇拜和對現狀的無奈,博取他的同情和信任!慢慢打聽消息,不要急于求成!安全第一!有任何發現,隨時想辦法通知我!”
“嗯……”穆晚秋哽咽著點頭,心中一片冰涼和茫然。
.....
在穆連成蠱惑自己侄女的時候。
龍二正在鴻賓樓的雅間。
酒過三巡,佐藤覺得鋪墊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舉起酒杯說道:
“李司令,今天請您來,沒別的意思!一是給您壓壓驚!前幾天的事情,純屬誤會,穆連成那個混蛋,讓您受委屈了!皇軍,特別是藤田長官,心里是清楚的!”
佐藤先把高帽和“皇軍”抬出來,試圖安撫李鶴翔的怨氣。
李鶴翔冷哼一聲,并沒碰杯,斜眼看著佐藤說道:“佐藤隊長,有話直說吧。李某是個粗人,不喜歡繞彎子。壓驚?哼,我看是又有哪批貨要經過我的防區,需要‘行個方便’了吧?”
袁三海趕忙賠笑打圓場說:“司令,看您說的……這次不一樣,是好事,是大家一起發財的好事!”
龍二此時才緩緩開口,語氣平和卻直接的說:“李司令,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穆連成如今靠著滿鐵的關系,想吃獨食,斷了大家的財路。這次更是把手伸得太長,連司令您都敢算計。雖然他暫時得逞,但我們在津塘這么多年,根基也不是他一個商人能輕易動搖的。”
他頓了頓,觀察著李鶴翔的反應,繼續道:“吉田科長和藤田長官,也需要津塘的穩定,需要有人做事。穆連成那種搞法,弄得雞飛狗跳,并非長久之計。所以,有些‘規矩’,還得按以前的來,甚至可以更靈活一些。”
李鶴翔眼神微動,但依舊謹慎:“哦?龍顧問這話什么意思?按以前的規矩?以前的什么規矩?”
佐藤接過話頭,壓低聲音:“就是‘緝私’的規矩嘛!現在吉田科長給了我們更大權限,要查抄……呃,是‘清查登記’那些洋行的資產。這里頭油水多大,司令您是知道的!但很多貨棧、倉庫、運輸路線,還得靠您司令部的弟兄們關照才行啊。”
李鶴翔明白了,這是看穆連成靠不住,或者穆連成不分潤,又想來拉攏自己,利用自己控制的碼頭、要道和兵力,一起從這“清查”的大蛋糕里分一塊。
他心中冷笑,這些人,用得到的時候就好話說盡。
“關照?”李鶴翔嗤笑一聲,“怎么關照?我手下幾千弟兄要吃飯,上次被穆連成坑那一把,損失可不小。現在風聲緊,萬一再出點‘紕漏’,我這項上人頭還要不要了?”
這就是要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