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三家人之一。”
張春花也發現了那道不友善的視線,走到中間半人高的圍墻前,對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罵了一句。
“別跟個陰溝里的老鼠似地背地里盯著人小姑娘看,滾回你屋里去!”
婦人恨恨地瞪了張春花一眼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就回了自己屋。
張春花走回來,對鹿嬈道:“她叫趙桂花,丈夫早年也是在戰場上犧牲了。”
她指指自己的腦袋:“這里不大好,你遇上了別搭理她就好。”
鹿嬈覺得張奶奶說得委婉了。
剛剛那道陰狠的視線,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么簡單。
她也不憋著,直接問道:“那她惹到我跟前,我可以動手嗎?”
在滬市,她都是看不過眼就動手,主打一個不受氣。
畢竟扛著草包人設,不整日囂張那就不符合人設了。
張春花哈哈大笑:“別打死就成。”
這發揮的余地可就大了。
看得出來,那趙桂花在村里很不受人待見。
張春花推開西屋門,領著鹿嬈進去,目光緬懷地看著里邊的一切。
“這是我女兒的房間,雖然有小二十年沒住過了,但我每天都有打掃的。”
“二十年前……”鹿嬈一下想到那些犧牲的英雄。
“沒事。”張春花笑著拍拍她的手背,慈祥地說道,“你先安置安置,張奶奶去給你打熱水泡腳。回頭給你把炕席和被褥拿過來,晚上就能睡了。”
“謝謝張奶奶。”鹿嬈感激地說道。
這間屋子果然打掃地干干凈凈,炕上也整整齊齊,沒有炕席也沒有被褥,顯然是沒人睡的。
剛剛鹿嬈問過了,修房子起碼得兩三天時間,這幾天她都會住在這里。
這里是和鹿公館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但也很溫暖。
老支書已經幫鹿嬈把炕燒起來,此刻坐在上面暖烘烘的。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箱子里的東西,把一些必需品從空間里又拿了點出來放進箱子里,還放了幾包糖果點心,禮節上會用得到。
剛整理完,張春花就拎著熱水過來了。
鹿嬈上前接過來,自己麻利地把水倒進木盆里,試了試水溫,再往里搖冷水兌涼一些。
張春花都插不上手,看得大為驚訝,隨后感嘆地點點頭:“和鹿先生說的一樣,是個能干的好孩子。”
鹿嬈抬起頭,笑著說道:“我們鹿家的孩子從小就需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我和我爸爸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其實不太會做家務,也不會干農活。”
鹿家常年都有幫傭在,鹿嬈這個大小姐自然就不需要做家務。
農活,她只站在田埂上看別人干過,自己也是沒下過地的。
張春花笑著說:“不用擔心,這里冬天就貓冬不干農活。
“來年春需要下地的時候,叫鐵牛他們幫你去干,他們力氣大干活特別利索。往年村里的地大部分都是他們在耕作,不多你的一份。”
“家務也簡單,回頭張奶奶和村里的大娘們都能教你,實在不會的,到時候我們去幫你做。”
“謝謝您。”
鹿嬈覺得張奶奶人真挺好的。
相較于一開始對她的警惕,在彼此了解之后,他們就開始無限制地對她好了。
鹿嬈再次在心里感謝了一遍二叔公。
等泡完腳,就能吃晚飯了。
鹿嬈第一次在東北的大炕屋里吃飯。
不像鹿公館那樣燒壁爐,也暖和得很。
這里吃飯主要是雜糧饅頭,大碴子粥,冬季一般只吃兩頓。
上午九十點一頓,下午四五點一頓。
今日是為了照顧鹿嬈,張春花將晚飯推遲了,這會已經過了五點,外面天都黑了。
這里日子過得并不好,但鹿嬈這頓晚飯,意外地有一大碗米飯,還有一盆豬肉白菜燉粉條。
看得出來,這是特意為歡迎鹿嬈到來做的葷菜。
大概是怕鹿嬈不好意思下筷子,張春花和何耀祖特意自己夾了兩塊吃,然后就一個勁地讓鹿嬈多吃肉。
“等冬獵的時候,隊里多留幾只獵物,過年給你加餐。”何耀祖吸著沒有煙絲的空煙管,笑瞇瞇地對鹿嬈說道。
“冬獵?”鹿嬈眼睛一亮。
東北的大山里遍地是寶,她來之前就有準備要進山去。
“嗯,你感興趣到時候跟著鐵牛他們的狩獵隊一起去玩玩。”
何耀祖并不反對鹿嬈去。
這是鹿家的繼承人,從小習武,身手肯定是比他們這些練了幾十年的都好。
她跟著狩獵隊進山,他們是不擔心的。
但何耀祖還是叮囑道:“到時候進了山可不興亂跑,小青山里面容易迷路,里邊的大青山有大蟲,熊瞎子,也危險地很。”
“好,我知道了。”鹿嬈點點頭,變戲法似地從口袋里摸出兩包煙絲遞給老支書。
“之前瞧見您抽煙,想著我正好從家里帶了煙絲過來,自己也用不著,正好送您。”
其實這是她從鹿雄家里收回來的。
鹿雄是個老煙槍,家里有十幾箱的珍貴煙絲。
何耀祖一怔,而后哈哈笑著雙手接過煙絲,像個老頑童似地沖鹿嬈拱拱手:“多謝多謝。”
他為了省錢,已經有大半年沒抽過煙了,那個煙癮啊都快頂上天靈蓋了。
“您不用客氣。”鹿嬈被逗笑了。
旁邊坐著喝碴子粥的張春花笑瞇瞇地看了自家老頭子一眼。
何耀祖皮一緊,立即討饒似地看著自家老婆子:“我就抽一管,就一管!”
張春花笑著白了他一眼:“行,今日看在小閨女面子上,準你抽一管。”
何耀祖心滿意足,抱著煙絲就跑屋外點煙去,連粥都不喝了。
“他啊,就是個煙迷糊。”張春花笑著打趣道。
鹿嬈覺得,這樣的相處真好。
不過在快吃完飯的時候,屋外門一開,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鹿嬈一看到他手里提著一只野兔,眼睛就瞇了起來。
這是剛去山上獵的吧?
再一看他脫掉外套后露出來的結實的身骨架子,走動間都散發著力量感。
上一個如此好的根骨,還是多年前遇到的那位兵王。
【哇!】
小系統也是哇一聲。
傅照野覺察到有目光在盯著自己。
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他偏頭看過來時,鹿嬈已經扭頭在跟張春花聊天了。
傅照野收回目光,拎起兔子跟張春花道:“獵了只兔子加餐。”
傅照野將兔子給張春花看了一眼,就又拎著出去了。
外面零下十幾度,他連外套都沒穿就出去了。
鹿嬈雖然體質也很不錯,但在這種氣溫下,她還是不抗凍的。
“那兔皮還挺完整的,回頭張奶奶給你做一雙兔皮手套戴。”張春花走過去瞧了一眼兔子回來,跟鹿嬈說道。
“謝謝張奶奶。”鹿嬈高興地應了,準備回頭跟著去冬獵,也打一些獵物來送給張奶奶。
她空間里也收著很多好皮子,等獵的野物多了,就可以混著拿出來使用了。
傅照野出去后很快就回來了,打了聲招呼就坐下吃飯。
他吃飯速度很快,飯量也很大。
最神奇的是,他那么一臉絡腮胡子,吃飯竟然不沾渣渣。
真是絕了。
鹿嬈這次沒再去看他的身材發力點,低著頭默默吃飯。
堅決不跟他們鹿家以前在飯桌上吃著飯就突然切磋起來的叔公們學習。
雖然小時候她特喜歡看,還一邊流著口水一邊給叔公們喊加油。
然后被她爺爺抱起來放到一位叔公脖子上,讓他們馱著她打,她就在那抓著叔公的頭發咧著無齒的嘴咯咯咯地笑。
何耀祖吃了半管煙過足了癮,就美滋滋哼著小調回來了。
大家一邊聊天一邊吃飯。
鹿嬈才知道,傅照野也住在老支書家里,就在鹿嬈現在住的那間西屋的隔壁。
“鐵牛家在村子里已經沒人了,他平常主要是帶著村里的年輕人在山上巡山,山上有駐點,他們都不常在家里住的。大隊部的事情都是我家老頭子在管,往后有事你就找他。”
張春花對鹿嬈解釋:“咱們小山岙就山谷這一旮旯地方,田地少,正常種地養不活人,大隊部就領了巡山的工作。
“如今鐵牛是巡山隊的領頭人,帶著村里的壯勞力在山上巡邏,大概半個月下山一次。
“小青山里做了很多陷阱,你往后想要上山,就等他們巡山隊輪換的時候跟著一起去,自己可別單獨進山,太危險了。
“平日里打柴或者撿菌子什么的想去湊個熱鬧,就去隔壁大山岙那片林子里。大隊部跟他們講好的,不會有人為難你。到時候讓我那幫老姐妹領著你去,明兒個就介紹給你認識。”
很多村子會劃歸自己的利益范圍,靠山的地方,山林就是非常重要的資源。
如果盲目地去別人村子里打柴,打得多了,被人家村民發現是要打起來的。
鹿嬈點著頭,一一聽著。
她很幸運,張奶奶和支書爺爺都接受了她,會教她這么多細節。
而劇情里,她到隔壁的山岙大隊后,人生地不熟,對當地的規矩一點都不知道,開始時困難重重。
甚至幾次跟人動手,差點鬧到公社去。
這時候,何耀祖摸著自己那兩撇花白的胡須說道:
“回頭去隔壁山岙大隊要是有人為難你,不用忍著,該動手就動手,打個架的事支書爺爺能撈你。也別真把人打壞了,賠醫藥費白白便宜人家。”
張春花一愣,忙問道:“咋的,隔壁又鬧幺蛾子?”
何耀祖看了一眼低頭沉默吃飯的傅照野,對自家老婆子道:“李勝利那老小子這幾天天天在公社門口蹲李主任,說兩個村合并的事情。”
“合并?”鹿嬈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