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一個都不多收。
鹿嬈往窗戶外看了一眼,見傅鐵牛同志領著姜知青往山澗那邊去了,也就沒再關注。
過了一會張春花過來幫她鋪褥子。
兩人又聊了一會天,講了小山岙乃至整個紅星公社的一些情況。
鹿嬈背井離鄉的那點愁緒,在張奶奶細心的安撫下,也終于徹底散開。
除了想爸爸外。
她沒有感到哪里不適應。
東北的大炕,夜晚很暖和。
而此刻。
通往隔壁山岙大隊的唯一一條砂石路上。
大雪已經停了。
寒風凜冽,比剛剛下雪的時候更顯得冷了。
王建國只聽后面“咚”地一聲,又“啊”地一聲。
他趕緊“吁”一聲勒住牛繩。
回頭一看,就見那位喬知青已經被張知青拽到地上去了。
頓時只覺得兩眼一黑。
“鬧嘛呢!這么冷的天都擋不住你們作妖?”
張美琳把喬述心拽下牛車后,已經將徐知微推上牛車,見王建國要跳下來,趕緊上前催促道:
“大隊長您趕緊著吧,我們都快凍死了。”
王建國:“……”
他瞥了一眼含著兩泡眼淚從地上爬起來的喬知青,心里一突突,扭頭一鞭子抽在老黃牛身上。
“老伙計,快走快走!”
他是真煩透了那位喬知青。
跑去多管閑事把自己手弄傷了,他這大隊長總不能不管吧?
他就拉著大家伙一起送她去醫院,結果人醫生都說了包扎一下就好,天氣冷到醫院的時候血都不流了。
但喬知青不愿意,搞七搞八就是不同意簡單處理。
王建國也是個人精兒,一看就知道喬知青沒憋好屁,想讓那位抱鐵鍋的姚知青賠錢呢。
姚盼弟死抱著她的鍋,要命一條要錢要物資沒有,油鹽不進。
王建國頭都要禿了。
最后只能強硬地讓喬知青包扎好,不然哪里來回哪里去,一切等回到隊里再說,這才結束。
好了,坐牛車的時候喬知青又鬧了。
牛可是生產隊的寶貝疙瘩,他們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牛車是用來馱行李的,最多讓一兩個知青上去輪換著坐。
結果喬知青一會頭暈一會掉眼淚,說自己走不動。
好在其他知青能體諒人,把牛車讓給她躺著了。
好嘛。
終于有女知青受不了,把喬知青給薅下來了。
張美琳知青就是女英雄啊,他心里莫名有點爽是怎么回事?
王建國恨不得給老伙計腳底下按個風火輪,趕緊回到大隊。
后邊,喬述心從地上爬起來后,死死地憋著眼淚。
有個東北的知青急忙提醒:“別哭出來,現在這個溫度,你眼淚凍臉上是要毀容的。”
喬述心嚇得趕緊用力抹了抹眼睛,心里恨死了張美琳這幫知青和那位王大隊長。
“我重生回來,難道是來受苦的嗎?”
她不甘。
“徐大哥……”喬述心看向徐正陽。
可徐正陽卻是垂著頭,在想鹿嬈。
“她從來驕傲,突然從天堂跌進塵土,心理上確實會接受不了。可為什么更換地址,卻像是在故意瞞著我?
“明明那天跟她告白的時候和她說了,我也要選山岙大隊。”
一路上徐正陽都在想這件事。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鹿嬈的了解還是太淺了。
他想起那天告白時鹿嬈對他說的那番話。
“她拒絕我,是討厭我還是僅僅對我沒感覺?”
徐正陽一時無法下定論。
他抬頭看向遠處那茫茫大山,眼神堅定起來。
“鹿嬈,我不管過程,只要結果是我想要的就好。”
“切!”張美琳不屑地白了徐正陽一眼,心里越發地不待見他。
自己妹妹都累成什么狗樣了,他都不知道心疼!
“也是,不是親的總歸是不一樣的。”
張美琳在心里冷哼,她聽爸媽提起過徐家,他們一家對徐家的為人處世都不怎么瞧得上。
“張美琳,你別太過分了!”喬述心看到張美琳的態度,以為是在嘲笑自己,扯住徐正陽的袖子撒嬌道,“徐大哥,你看她!”
徐正陽這才回過神,看到鬧矛盾的喬述心和張美琳,眉頭一皺。
“你們女孩子的事情自己解決。”
他一個大男人,怎么好插手女孩子吵架的事情?
那像話嗎?
“呵!”張美琳早料到徐正陽的反應,冷哼了一聲,轉頭就去追牛車了。
可喬知青并不知道啊,她還不了解徐正陽,被他的態度弄懵了,嘴巴張著半天沒反應過來。
可徐正陽已經出著神,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其他知青見狀也都跟了上去,原地只剩下喬述心孤零零一人。
而抱著鍋的姚盼弟更是一刻都沒停留過,緊跟著牛車走遠了。
她現在是能離喬述心這個碰瓷怪有多遠就有多遠。
“你們……”喬述心狠狠閉了閉眼。
“好,都孤立我,都逼我是吧?你們給我等著!”
她咬著牙,拔腿追了上去。
她知道這時候一個人掉隊會有多可怕。
……
此時。
青山鎮革委會。
從火車站接過來的來自全國各地的下放人員,正在廣場上接受思想教育。
未來三天。
他們都要在這里接受教育,等到徹底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才會分發到各個公社下面的大隊去。
這會。
他們都被解下了行李,只穿著一件單薄棉襖站在寒風中,接受著自己接下去的命運。
顧玉成聽了沒幾句就要暴躁,被何廣蘭死死地拉住。
何廣蘭壓低聲音提醒就他:“現在最多是下放到牛棚,你要是鬧,到時候直接去坐牢!”
“忍一下,等到了地方,女兒會照顧我們的,我那兩包物資她肯定去拿了。”
顧玉成氣得眼球充血,但終究沒有再動作。
何廣蘭見狀,這才松了口氣,心里對顧玉成更加瞧不上。
“得盡快跟他切割干凈,不然遲早得連累我。”
她心里打算著,面上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垂著頭認真聆聽著領導的教育。
在他們不遠處。
蘇鞠扶著譚覺的手,擔憂地問著:“老頭子,你怎么樣?還撐得住嗎?”
譚覺拿著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幾聲,喘息了一會才搖搖頭。
“我沒事。”
旁邊守著的紅袖章見狀蹙了蹙眉,拎著棍子就要走過來。
他身邊一位年長一點的對著名單看了幾眼,拉住他,低聲道。
“譚覺,上面打過招呼照顧一下,不是什么事,不用去管。”
那名紅袖章見狀,這才收回腳。
*
鹿嬈這一晚睡得很好。
只是做夢夢到了譚教授,夢到劇情中,她身陷囹圄,譚教授拖著病體到處求人幫忙。
他花光了身上最后一塊錢, 卻一次次失望,最后在滬市下轄鎮上的一個牛棚里,含恨而終。
“孩子,老師沒用,救不了你。”
那是他的遺言。
“教授……”
鹿嬈恍然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