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原從火鍋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了。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有線索的話,可以去試著找一找那柄鑰匙。要是能進入霧蜃樓,也算是你的機遇了。”
簡默一身的火鍋味,說話間透著醉醺醺的酒氣:“萬一你真的找到了,也不要跟我說,自己去就好了。只要你守規矩,你就不會有危險。切記,在霧蜃樓,一定要守規矩。據我所知,沒人知道霧蜃樓老板的真實實力,但從它出現至今從未有人對祂出過手。包括那些高階的長生種,也從沒有在那里動過歪心思。我猜測,那里應該存在著某種規則限制。”
相原頷首表示明白,霧蜃樓的確應該是存在著這樣的機制,不然二叔也不可能在那里安然無恙地營業那么多年。
再說,如果真的有危險,二叔也不會讓他來當繼承人。
“具體的事情,你進去以后自然就了解了。但你不要跟我說,不要告訴我你能進去,那是你的秘密?!?/p>
簡默轉身擺了擺手:“我的聯系方式也給你了,如果想加入聯合的話,明天我去你學校接你?!?/p>
“嗯……對了。”
相原忽然想起來了什么。
“嗯?”
簡默轉過身,狐疑地看著他:“還有事?”
“那個……周大師的課,有存過視頻嗎?”
相原撓了撓頭:“如果有,能發給我看看么?”
簡默震驚了:“你要那些東西干嘛?”
相原對于這個超凡世界了解的還不是很全面,目前唯一能獲取知識的渠道就是周大師的課,但他又不想露怯,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我想……變得像他一樣自信?!?/p>
簡默眼角微微抽搐:“行吧,回去發你?!?/p>
說完他在路邊打了個車,揚長而去。
相原望著出租車離去的背影,轉身走向地鐵站。
太陽穴隱隱作痛,或許是持續釋放意念感知的副作用。
本來簡默是打算帶他去公司聊一聊的,但他并不想去別人的地盤兒做客,因此才選擇了這家火鍋店。
公共場合或多或少會安全一些,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全程釋放著意念感知,以防對方有什么歪心思。
事實證明,相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簡默并沒有惡意。
相原略感欣慰,自己進入超凡世界以后遇到的第一個長生種就是二叔的朋友,對方人品很好,他很感激。
“二叔,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相原眺望著夜色輕聲呢喃。
他在街上散步,跟熙熙攘攘的路人擦肩而過,險些還被騎著電瓶車疾馳而來的外賣小哥給撞倒。
入夜的步行街透著一股子燈紅酒綠的誘惑,穿著靚麗的女孩們拉著男孩在夜市里走過,廣場上的噴泉撒著水花,旁邊有小孩子在嬉鬧玩水,水花潑在了身后的家長身上。
那些嬉笑叫罵的聲音讓相原有點恍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在人間煙火的寧靜里,還是活在超凡世界的陰影下。
城市里的高樓大廈如巨人般蟄伏在黑暗里,沒人知道玻璃幕墻的燈光下映出的人影到底是什么人,或許是熬夜加班的上班族,也可能是隱姓埋名的長生種。
有一件事倒是相原可以確定的,他默默從口袋里摸出一疊鈔票,還有兩條金鏈子,三塊鑲金邊的高端手表。
這都是從劫匪的口袋里搶來的,現金大概能有兩千多塊,主要是金鏈和手表值錢。
房租的事情有著落了。
這就是成為長生種的好處,普通人解決不了的問題已經不會再困擾他了,至少不會為了生活發愁。
但接下來相原要考慮的,就是更進一步的事情。
那就是要不要加入深藍聯合。
他心里很清楚,僅靠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只有借著大組織的勢力順勢而為,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太想知道二叔的真實死因了。
相原想打個電話給小思,但無人接通。
他又嘗試了幾遍,依然沒人接。
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相原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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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把泡好的茶水放在茶幾上,乖巧地旁觀著幾個成年人的談話,他們掰扯了足足一個小時,她有點心不在焉。
主要是因為聽說今天高三研學的時候出了事故,不少老師和學生都受傷住院了,迄今為止這件事并沒有被新聞報道出來,雖然哥哥有給她報平安,但她還是很擔心。
因此她表面上乖巧,內心卻希望這群人快點滾。
“哎呀!”
房東的態度很堅決,拍著桌子說道:“不行不行,房租是一定要漲的,四千塊錢一分都不能少。我孩子馬上要結婚了,房貸還指著我給他還呢。要不然,馬上搬走。”
他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而且我也不是欺負人,當初老相活著的時候,還找我借了幾萬塊錢呢。這都七八年了,欠條也找不著了……我也就沒尋思再上門要了。”
大伯抽著煙,勸道:“老李啊,大家都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就不能通融通融嗎?這倆孩子,不容易啊?!?/p>
“是啊老李,四千塊錢的房租實在是太多了?!?/p>
大伯母也在旁邊打圓場。
“哎呀,你們不懂,我家這個房子啊,風水特別好!之前我有個遠方做生意的親戚,就想來租我這個房子,開價四千二呢!我就漲到四千,已經算不錯了?!?/p>
房東依然不樂意。
“啥玩意風水能漲一倍???”
大表哥也抽著煙,拍著桌子說道。
這群人在旁邊吵得沒完沒了,只有相思自始至終沒說話,這些人很明顯是串通好了,演給她看的。
“小思啊,勸不動了。要不實在不行,換個地方???但問題是,老二走了以后,你們兄妹倆還要上學,也沒時間去賺生活費,這日常開銷怎么辦?”
大伯母苦口婆心勸道:“現在這都不是房租的事兒了,漲房租也只是一個契機,重點是你得考慮以后?!?/p>
“是啊,實在不行,還是大伯撫養你們吧。”
大伯吐出一口煙圈兒說道:“正好你們大表哥要結婚了,他的房間也空出來了。到時候小思啊,你就去住他的房間。書房就留給小原,這不就齊活了嗎?”
“是啊,反正我也不在家里住了。”
大表哥顯得很激動。
相思乖巧問道:“真的可以嗎?”
大表哥更激動了:“肯定可以啊!”
一陣咳嗽聲忽然傳來。
“只不過吧,大伯一家現在也有點難處。主要是你大表哥現在結婚急用錢,我們的存款也不多。咱們都是一家人,直接敞開天窗說亮話吧。大伯和大伯母呢,可以收養你和你哥哥,但是……老二那個店,得賣。”
大伯覺得自己的鋪墊已經到位了,慢悠悠說道:“賣了以后吧,錢就留做你們的生活費和以后的學費。大伯也不占你們的便宜,等以后你們結婚的時候,再把這份錢當做彩禮和嫁妝還給你們倆。小思啊,你看這樣行不行?”
“是啊,你大表哥會理財,可以錢生錢呢?!?/p>
大伯母在旁邊勸道。
大表哥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閉嘴。
相思露出為難的表情,嘀咕說道:“可是我哥以后也要結婚買房子呀,房子不能賣的。再說了,開店也能賺錢?!?/p>
大伯夫妻倆直接翻起白眼了。
“那破店能賺什么錢啊!”
大表哥先急了,拍著桌子說道:“再說了,那又不是你親哥,你這么想著他干什么!你為你自己想想啊,他能養活你嘛?我問你,你爸留下來那個破店,到底有什么用?”
相思這還是第一次被兇,一時間愣住了。
“我就說你那個廢物爹,這么多年來霸占著那個房子也不還,那是你爺爺留下來的財產知道嗎?那是大家的!”
大表哥暴露出氣急敗壞的一面:“我能不知道你們倆小屁孩想什么嗎?不就想著霸占房子嗎?那房子沒有我們運作,一時半會也賣不出去,到時候你們露宿街頭可別找我!”
突如其來的喝罵聲讓客廳陷入了寂靜。
相思抬起清亮的眸子,認真說道:“我爸不是廢物。”
大表哥越說越來勁,指著少女的肩膀戳道:“不是廢物?他不是廢物是什么?開著這么一家破風水堂,我看他……”
砰的一聲。
門開了,被人一腳踹開的。
相原面無表情站在門口,似乎是在打著電話。
大伯一家面面相覷,沉默的交流著眼神,很顯然這小子在門口可能聽了一會兒,剛才他們的對話都暴露了。
房東倒是不怕,自顧自抽著煙。
“你說的事情我答應,我愿意加入聯合?!?/p>
相原收起手機進門,撲面而來的一股煙味讓他不悅地皺起眉:“誰讓你們來的?經過我同意了嗎?”
沒人吭聲,只有相思吐了吐舌頭:“回來了?”
相原嗯了一聲,走到她身邊:“被欺負了?”
相思搖了搖頭,馬尾辮晃來晃去:“沒呢?!?/p>
她盡量表現出乖巧,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哥哥脾氣一向很差,但這里都是一些成年人,真起沖突怕是要吃虧。
“小小年紀還學會撒謊了?!?/p>
相原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望向大伯一家,長舒了一口氣:“你們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p>
大伯和大伯母對視一眼,他們這次過來就是想要突襲小思這個女孩,但現在計劃被打亂了,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咋了,我說的哪句話不對了?”
大表哥干脆破罐子破摔,擺出一副勢必要撕破臉的豪橫態度,站起來把煙頭往地上一甩:“上次在警署門口沒好意思說你,那房子是不是爺爺留下來的,是不是該分?”
他的聲音很大,怕是整棟樓都能聽見。
相原面無表情地后退半步。
這小屁孩果然慫了。
大表哥暗自嗤笑一聲,像是市面上的小混混一樣,仗著體格大就推搡他,今天他已經不想演了,打算暴力脅迫。
相原忽然暴起一腳,踹在了大表哥的小腹上。
這一腳的何其霸道,足有一米九的大表哥像是一條野狗一樣被踹飛到門外的走廊角落,劇痛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五臟六腑仿佛碎掉一樣,痛苦地蜷縮起來。
甚至連哀嚎都發不出來,險些昏厥。
“廢物?!?/p>
相原眼神寒冷,以他的性格本來不至于直接動手打人的,但自從融合了龍骨手鐲以后,他就變得格外的暴躁。
本來他還在壓抑著內心的暴戾情緒,但當他在門口聽到了門內的那些對話后,他釋放出了自己內心的野獸。
他是長生種,沒必要再縱容這群垃圾。
短暫的沉默過后,殺豬般的尖叫響徹整個小區。
“殺人啦!”
大伯母的底層代碼觸發,立刻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相原只是回頭冷冷瞥了一眼,宛若流淌著熔金的眼瞳宛若鬼神般攝人心魄,竟是嚇得這個中年婦女愣在原地。
“你這臭小子想干什么?”
大伯勃然大怒,起身就準備教訓他。
相原也沒慣著這老家伙,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就把他給舉了起來,然后走到門外朝墻上用力一摔!
砰!
大伯這把老骨頭就散架了,翻著白眼癱軟下去,像是一條被抽走了脊骨的老狗,不停地抽搐。
接著被丟出門外的就是大伯母,這個中年女人自始至終都忘記了反抗,仿佛真的被少年的眼神給嚇傻了。
“倚老賣老的狗東西,別讓我再看到你們?!?/p>
相原拍了拍手,轉身望向了房東。
本來房東還在抽著煙,但現在他嚇得褲子都濕了,他趕緊把煙掐了連滾帶爬地起身:“不關我的事啊,都是他們教唆我的。他們給了我一千塊錢,過來演這出戲。他想把你們趕出去,逼得你們無路可走,然后吞了你們的房子……你大表哥在外面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根本還不上!實在是沒辦法才來打你們的主意,但這跟我沒有關系?。 ?/p>
他顫抖著爬向門外:“你別過來,我報警了?。 ?/p>
相原不屑理會這種威脅,只是像拎小雞一樣提著房東的后頸把他提到半空中,稍微一用力就讓他痛到忍不住發出一陣陣哀嚎。
“聽著,你想漲房租,那你就漲。半個月以后我們兄妹倆搬走,但是這期間你要是再過來整什么幺蛾子,我就把你的頭給擰下來。哦對,你還有個兒子對么?”相原一字一頓,正嗷嗷慘叫的房東頓時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連連求饒。
咣當一聲。
房東被丟到門外。
相原還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房東的脖子留下了深沉的淤青,像是得了頸椎病一樣疼痛,但卻敢怒不敢言。
白色燈光灑在少年線條分明的臉上,這一幕落入了相思的眼里,十六歲的小姑娘并沒有被這暴力的場面嚇到,反而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興奮,以及巨大的安全感。
相思本來想著就算自己受點委屈,也想要先把今天的事情給對付過去,至少不能讓哥哥吃虧。
但這還是她的哥哥嗎?
那個高度近視的哥哥。
那個平時陰沉沉的哥哥。
今天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張揚又暴力。
走廊里的燈光忽明忽滅。
相原的背影也忽明忽滅。
相思的眼眸卻越來越清亮,紅唇不自覺地上揚,哪怕她知道今晚可能要鬧到警署去了。
與此同時,相原的手機里響起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完事了?那我現在派人上門,過去解決一下?!?/p>
簡默在電話里打了個酒嗝,完全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