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雨撲在男人的臉上,他驚恐的眼瞳里倒映出同伴被擰斷脖子的慘狀,蒙面少年的影子映在墻上,如同妖魔。
咕嘟。
那是喉嚨滾動的聲音。
相原把左輪槍從他嘴里拿了出來,冷冷說道:“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別以為我是傻子,如果我什么都告訴你了,你還會留我一條命嗎?我就算是死,被你從樓上扔下去,你也別……”
砰的一聲。
男人只感覺自己的二弟一痛。
原來是相原對著他的褲襠開了一槍,雖然子彈沒有直接命中要害,但擦出去的火花卻燙得他渾身一激靈,毛骨悚然。
“我叫申重?!?/p>
最終男人老老實實交代了。
“誰派你來的?”
相原問道。
“不知道……”
申重眼看著他就要再開一槍,連忙說道:“不是,我是真的不知道。當初是翟老大找到我們,說是有個美差。只要幫某位大人物做一些臟活累活,就能夠獲得公司的重點培養,快速晉升,掌握權力。”
果然,相原的猜測也是這樣,他操控著那柄左輪槍,彈倉緩緩轉動。
“大人物?”
他詢問道:“詳細說說。”
申重瞥了一眼那柄左輪槍,吞咽了一下口水:“是的,深藍聯合的大人物,他手里有別人意想不到的資源。我們也調查過對方的來頭,有過一些猜測。
深藍聯合明面上有五個最重要的部門,但那位大人物可能是來自第六個隱藏部門。那不是公司承認的系統,但卻真實的存在……專門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就像是一個影子部門,鮮有人知。
長生種社會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利用自身的能力或者勢力,強行破壞普通人社會的平衡。一旦有人試圖過線,就會遭到懲戒。但是影子部門卻早就越過了紅線,為了達到目的一向不擇手段,不管你是普通人還是長生種。”
相原倒是知道這個規矩,這也是長生種和普通人能夠共存的最重要原因。
哪怕長生種掌握了能力,但也不能通過暴力去脅迫或者壓迫普通人。
當然,長生種在不涉及到暴力的情況下為自己謀取利益是沒人管的。比如說,相原就考慮過在高考的時候作弊,也想過以后去當運動員炸魚,又或者是開直播表演魔術當個網紅,條條大路通羅馬。
然而一旦長生種越過紅線,對普通人進行暴力剝削,那就會觸犯法令。
據說是有專門的長生種負責監管這一類的事情,他們是站在人類一方的。
但說實話,這條法令的存在只能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但卻不能徹底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畢竟監管的范圍和程度都是有限的,總有燈下黑的時候。
比如,此時此刻。
“影子部門么?”
相原瞥了一眼大伯一家,冷冷笑了:“包括放高利貸什么的黑產業?”
“是的,這都是影子部門里的大人物用來斂財的一些小手段而已。”
申重回答道:“這家人只是受害者之一,比他們慘的比比皆是?!?/p>
相原嗤笑道:“恐怕沒這么簡單吧?”
申重面色一變。
“你們還在找別的東西?!?/p>
相原的聲音變得冷酷起來。
砰的一槍。
申重的手掌被打穿了,長生種的體魄讓他有著足夠強的體魄可以硬抗槍擊,但那種疼痛卻讓他疼得不斷吸氣。
“如果再試圖隱瞞什么,下一槍打爆的就是你的二弟,想試一試么?”
申重滿頭冷汗,連忙道:“我們在找霧蜃樓的信物!那位大人物似乎遇到了某些無法解決的困難,于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霧蜃樓上,希望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p>
相原陷入了沉默。
他媽的,沒想到是這么一回事,事情的真相讓他覺得荒唐又好笑。
作為霧蜃樓的老板,相原猜測自己在店里的時候應該是被規則保護的,這種情況下其實他不介意送對方一把鑰匙。
大家各取所需,化干戈為玉帛。
但問題是,相原手里也沒有多余的信物,這么多年來也沒見二叔有過。
那就沒辦法了。
而且現在梁子已經結下來了。
哪怕那位大人物真的找到鑰匙來了霧蜃樓尋求幫助,作為老板的相原也得想辦法在規則限定的范圍內坑死這俾養的。
“霧蜃樓的信物,在這家人手里?”
相原故意設套問道。
“不,我們猜測是在他們的侄子手里,但一直不太好下手。”
申重咧嘴道:“望海路警署的虞歌一直在派特警盯著他們家。那小子又注冊成為了獵人,天賦還特么的挺好。
那位大人物這么繼續下去,那小子會脫離掌控,于是暗中下了絆子。先把那小子送到歷教官的手里讓他吃癟,最好卡在試用期,這樣比較好下手。誰知道那小兔崽子天賦很好,愣是第一天就過關了。
那位大人物還是不死心,便暗中把那小子調到了儲備序列。這叫先打一棒子,再給一顆棗。先讓歷云唱白臉,那小子受挫以后,再讓富婆趁虛而入唱紅臉?!?/p>
相原陷入了沉默,眼角微微抽搐。
這計劃還真特么的高明。
美人計!
其實本來他就覺得這事兒頗有蹊蹺,沒想到今晚還真的證實了他的猜測。
看來以后要遠離公司的女人了。
不,不對。
如果相原回去以后立刻表現出排斥和疏離,那么反而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對方很容易把今天的事情聯想到他的頭上,采取更激烈的措施。
這也就是說,相原得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配合那些女人的接觸,這樣一來就可以讓對方放松警惕了。
這么一看相原加入公司是非常正確的決定,他得到的曝光度越高,被暗算的可能性就越小,他的家人也就越安全。
如果無依無靠,那才是完犢子了。
“這種十七八歲的小處男,肯定抵不住富婆的誘惑,過不了幾天就把自己的秘密一股腦說出來了。那位大人物的意思是,等到確定了東西在他手里,就把他圈禁起來,讓他多搞點孩子出來。”
申重說到這里,竟然流露出了一絲羨慕的表情:“說實話,最開始我也是挺羨慕的。不過后來考慮翟老大失蹤以后,那位下達了死命令,要我們來這里找線索,順帶著把這一家人給滅口。
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那位大人物是非常心狠手辣的。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一切知情者都會被他給抹掉。所以那小子估計爽不了幾年,就要被干掉了?!?/p>
他說到這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死死盯著他:“等等,難道你是……”
巨大的驚恐在腦子里炸開。
他想明白了。
他猜到這人的身份了!
相原眼神變得陰寒了起來,冷聲道:“那位大人物,會派誰去接近那小子?”
申重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你不可能放過我了對么?我知道你是誰了?!?/p>
他的眼瞳里閃過一絲絕望,還有隱藏極深的狠意,咬牙切齒道:“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我,那我憑什么要回答你的問題?你當我是傻子,在逗我嗎?”
如果不是意念場死死壓著他,他恐怕會就要如同餓狼一般撲過來了。
相原卻只用了一句話讓他閉嘴了。
“你死了,但你就沒有家人了嗎?”
轟隆。
雷聲滾蕩,雨勢更大了。
“你……”
申重的眼神變得驚悚起來。
他沒想到,一個十八歲都不到的小家伙,竟然有著這么陰狠的打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能覺得我年紀小,所以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但是我覺得,很多人都搞錯了一點?!?/p>
相原彎下腰,湊到他的面前,盯著他看:“小孩子,其實很壞的。我一直相信荀子說的,人之初性本惡……因為我就是那樣的壞小孩。以前有人欺負我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殺人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價的話,那么那些人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所以我不是什么好人,我連我自己的親戚都可以下手,更何況是你的家人?我不是太壞,但我的善意僅僅是能約束我不主動霸凌別人??梢坏┪沂艿搅送{,我其實不介意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p>
人性就是這樣,大伯一家被債主上門脅迫,就想要把小思賣給債主抵債。
小思又做錯了什么呢。
倘若相原不采取措施的話,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就像是在朝信體育館里的公廁一樣,他不打死別人,就會被人打死。
相原又做錯了什么呢。
當他決定反擊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是親手殺死了曾經那個心懷軟弱的自己。
申重毛骨悚然,他們之前調查過這個少年,也做過一些人格測算和心理畫像,但結果都平平無奇,也就沒太在意。
直到這一刻。
他發現自己錯了。
錯的離譜。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問你的名字?我記住了你的長相,又知道了你叫什么,想找到你的家人,很簡單。”
相原淡淡說道:“你覺得呢?”
申重泄氣了,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發出了一聲慘笑:“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物會派誰來接近你,但她們的策略一定是盡快讓你入贅,以便于拿捏你。
也就是說,誰最急切最想帶你回家,誰的嫌疑就越大。相反,那些愿意給你自由,對你有耐心的人,就越安全。畢竟,那位大人物的時間……也不多了?!?/p>
相原明白了,心里也踏實了。
再不濟,他熬老頭就行了。
反正霧蜃樓在他的手里。
只要把老頭兒熬死,他就安全了。
“最后一個問題?!?/p>
相原忽然說道:“為什么你背后的大人物,一直盯著相家不放?”
對于這個問題,申重沉默了一秒,緩緩說道:“不知道,但據說那位大人物跟相朝南有仇。翟老大曾經說過,相朝南在他們的抹除名單里……后來,相朝南就真的死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動的手。”
有那么一瞬間,相原的眼瞳浮現出失控的暴怒,加劇膨脹的意念場宛若巨龍在咆哮,幾乎壓得這男人粉身碎骨。
咔嚓一聲。
墻壁塌陷,裂縫彌漫。
申重發出一聲慘叫。
“我不會對你的家人動手?!?/p>
相原嘶啞說道:“但你先死吧?!?/p>
砰。
申重變得面紅耳赤,巨大的壓力讓他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五臟六腑在體內炸開,渾身的骨骼也被碾碎了。
最后他頭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相原反手一擰,剩下那些昏迷的獵人們全部在無意識狀態被擰斷了脖子。
他在獵人們身上摸索片刻,搜到了幾枚破片手雷,接著又把尸體們都堆在一起,就連大伯一家人也沒有放過。
畢竟大伯一家本來就是要被滅口的。
相原并不打算干涉他們的命運。
十多個人疊在一起。
像是疊羅漢一樣。
相原為了不對鄰居造成影響,托舉著這些人懸浮到了窗外的暴雨里,那些手雷就掛在他們的腰間,像是鈴鐺一樣。
“拜拜。”
相原一口氣拉掉所有手雷拉環,然后頭也不回地從大門離去,順帶關上了門。
砰!
轟然的巨響聲從門后響起,整個小區都仿佛被震醒了,引來無數狗叫。
等到警車和消防車的鳴笛聲吸引了整個小區的業主的時候,相原已經乘坐電梯來到地下車庫,找到了獵人們開來的車。
這些獵人之前提到了異側的通行證。
這對相原來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