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停著一輛老舊的五菱宏光,相原毫不費力地就撬開了車門,然后在后車廂里找到了屬于深藍聯合的裝備箱。
大概三個小時前,深藍聯合以公司名義在內網發布了緊急公告,并且配送了專屬的裝備箱和通行證,呼吁全體獵人進入霧山自由探索,對異側進行大規模掃蕩。
對于任何一個長生種而言,這都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因為只有探索異側,才有可能獲得那些極其稀有的資源。
活靈。
古遺物。
這可都是長生種的命根子。
當然,倘若在這次異側的探索行動里有著出色表現,說不定會被五大家的核心成員看中,獲得學習完質術的機會。
然而,相原卻沒有收到通知,更別提配套的裝備箱了,這顯然是因為他被分到了儲備序列,公司不想讓他去冒險。
狗日的幕后黑手。
狗日的歷云。
但幸好相原成功激活了鬼面小丑,來到大伯家里擊殺了這群影子部門的走狗,不然的話他還真的就只能家里蹲了。
“來,讓我看看。”
相原打開了裝備箱,只見箱子里琳瑯滿目的東西,一時間都看花了眼。
槍支,彈藥,手雷,信號槍,照明棒,夜視儀,工兵鏟,醫療包,防彈衣,衛星電話,應急口糧,軍用帳篷。
他擺弄著這些裝備,嘀咕道:“裝備很齊全啊,看起來真的是做好了準備,要在里面長久作戰。但問題是,長時間待在異側里,不是會被侵蝕么?”
他有點費解。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為箱子里還有一個文件袋,拆開袋子以后里面是一枚做工精良的原石戒指,以及一份有關異側的說明書。
相原看了一眼說明書,恍然大悟。
“霧山的異側實際上并沒有徹底侵入現世,但公司利用天理暴動時所產生的力量,強行撕開了一道入口。獵人們想要進入異側,需要佩戴一枚戒指。
這枚戒指的原材料是霧山里的礦石,借用古老的煉金工藝制作,模擬了異側里的氣息,能夠讓人通過界限。”
咦,相原忽然想到了霧蜃樓。
霧蜃樓也是需要信物才能進入,這可能就是異側的共性所在。
相原覺得自己學到了知識,再往下看的時候大概就明白了異側的特性。
“霧山里存在異側,但異常的時空并不是均勻分布的。這座山脈并非全部被異側所籠罩,就像大海上也存在可以讓人棲息的島嶼。或許目前所在的區域是異側,但再往外走個十幾米又回到了現實。
原來如此,難怪裝備箱里有一些野外生存時所需要的裝備,這就是為了讓獵人們在霧山長期生存而做的準備。
霧山是一個很大風景區,還存在很多沒有開發的自然景區,總共占地一百五十平方公里。這么大的地方,如果是學過野外生存的人,在那生存好幾年都沒問題。
因此,長生種在進入異側以后的首要任務就是整理地圖,他們必須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尋找到位于現實世界的空間,這樣一來才能避免被污染。”
學到了。
相原把那枚原石戒指戴在了右手上,拎起了裝備箱轉身跳下車。
接著他從后車廂里翻出汽油,均勻地倒在了車里,點燃打火機扔了過去。
五菱宏光燃燒起來,被無形的意念推動著滑到了遠離其他車輛的角落。
轟的一聲。
再次爆炸。
火焰噴薄而出,照亮黑暗。
相原拎著箱子走出地下車庫,狂風暴雨撲面而來,遠處還有刺耳的鳴笛聲。
雨幕里隱約可見閃爍的紅綠燈光,他撐起意念場隔絕了雨水,在手機里提前設定好導航的路線,在路邊掃了一輛共享電瓶車,向著霧山的方向駛去。
相原改變了主意。
他本來只是趁著今夜從大伯一家口中撬出有關那個借貸公司的信息,以便于日后順藤摸瓜,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但申重這伙人的出現讓他提前完成了任務,甚至得到了進入霧山的通行證。
接下來相原就要去霧山看一看,如果深藍聯合的封鎖不是那么嚴密的話,他就可以靠通行證偷偷混進去,渾水摸魚。
如此一來明面上的相原還是一個老老實實待在儲備序列的乖寶寶,人畜無害。
然而背地里的相原就可以靠著鬼臉小丑這一活靈的能力,自由自在地探索異側,還不用擔心遇到生命危險。
但這里有個關鍵問題。
相原不確定鬼臉小丑的使用限制是什么,更不清楚分身受傷或死亡后會不會直接報廢,這一切都得試驗一下才行。
“霧山啊……”
相原騎著車逆著狂風暴雨馳騁。
望著前方的夜景,他有些感慨。
昏暗的路燈在公路兩側忽明忽滅,黑暗里的高樓大廈被水霧所籠罩,依稀的燈光如夢境般虛幻,仿佛遠在塵世之外。
巍峨的群山在暴雨里隱現,就像是一頭蟄伏在陰影里的巨獸,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黑色龍角如同鐵鑄的墓碑,僅僅是眺望一眼就能感受到古老遙遠的威壓。
二叔生前很喜歡帶著他們兄妹倆去爬山,那個時候的霧山也不是現在這幅樣子,那里還有他們一家人曾經的回憶。
但自從二叔死后,霧山在相原的印象里就漸漸扭曲了,變成了陌生的樣子。
現在,他要去探索真相了。
·
·
霧山風景區,霧氣在黑夜里彌漫。
暴雨滂沱,警車在雨夜里閃爍著紅藍燈光,特警在斷裂的公路旁邊設置了封鎖線,抬頭眺望著巨大的龍角,微微顫栗。
“虞署長的吩咐我們的事情已經做好了,我們能做的總共就這么多。”
特警隊長抬手示意媒體的記者們退后,轉過身嚴肅說道:“但這些媒體,需要你們自己去想辦法搞定了。”
各大媒體的記者們在警戒線外瘋狂拍攝,他們看不到如同墓碑般探向天空的龍角,但公路上的裂隙卻是如此的醒目。
沒人知道這些貫穿了公路的裂隙是怎么形成的,但這是能引爆輿論的大新聞。
記者們不惜冒著風雨驅車趕來,就是為了在山腳下拍到這一幕畫面。
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深鞠躬,無視了四面八方亮起的閃爍燈:“辛苦各位。”
特警隊長指揮著隊友們臨場作業,今夜有許多車輛因為公路的斷裂導致無法繼續前行,他們的工作就是要把遇險人員全部救下來,防止出現意外事故。
為此警隊不惜在這種惡劣天氣下出動直升機,通過空運方式把受阻車輛拖走。
深藍聯合的高管們在現場忙碌,有人在忙著應付媒體,也有人在指揮著交通工具的運輸,還有的人在跟民宿的老板們交涉,征用他們的房間作為臨時的指揮部。
周大師也在場,他拿著望遠鏡對著屹立在山間的巨大龍角,如同螻蟻仰望神明:“真是壯觀的景象啊,蜃龍的生物細胞似乎跟異側發生了融合。這顯然是祂暴食以后的結果,霧山已經被祂侵蝕了。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蜃龍和霧山多半融為了一體。倘若蜃龍最終能夠展現出神話之姿,那么這座山就是祂的身體。我們能看到一座山……拔地而起!”
學者們都在拍攝記錄,這是為數不多的人類能夠直面神話生物的機會,每一張照片都可以載入史冊,極為寶貴。
“周大師,以您之見……”
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詢問道:“這位蜃龍,大概處在怎樣的位階?”
周大師撓了撓頭,背負雙手嘆息道:“阮總經理啊,您真是把我給問到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得等取回基因樣本來才能確定。但這位蜃龍的血脈源系一定極其高貴,祂的氣息讓我想到了那尊僅僅是在傳說中出現過的至暴神明。”
他的聲音很輕,如同氣若游絲,好像生怕驚擾了黑暗里沉睡的神明:“那位神明的名字叫做燭九陰……燭龍!”
那的確是傳說中的名字。
僅僅在遠古時期出現過,沒人知道那位神明的去向和歸處,祂已經沉睡在歷史的長河里長達八千年之久了。
阮總經理陷入了沉默,輕聲說道:“有時候我在想,我們所處的時代,異側和現世已經相當均衡了。那些傳說中的神話生物大多沉睡,其權柄也逐漸殘缺。但即便如此,神明之威依然不可直視。
而在遠古時代,在異側和現世失衡的蠻荒環境下,人類在直面神話姿態的天理時,又該是何等的惶恐敬畏。我不知道人類的先祖們是如何戰勝那些神明的,但如今的我僅僅是窺龍一角,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卑微和渺小。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遠遠不是我這種人能夠理解的。”
周大師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在說什么呢,您好歹也是天才啊,下一任總家主的有力候選者,您不該這么想。”
阮總經理苦笑道:“可我的天賦跟我哥哥比起來,未免差得太遠了。”
“阮總經理。”
撐著雨傘的秘書湊過來,低聲說道:“戰斗序列即將進入異側。”
阮總經理抬頭仰望無盡暴雨的夜空。
只見一架架鷹隼般的直升機沖破了濃霧,落入了無盡的深山里,沒了蹤影。
眾人也都在抬頭望著這一幕,公司的戰斗序列是投入資源最多的戰力儲備單位,主要用來應對隨時可能爆發的原始災難,或者是長生種之間的大規模戰爭。
這是探索霧山的核心隊伍,那群訓練有素的天才們才是真正的攻堅隊,相比之下獵人更像是他們攜帶的獵犬而已。
“我知道了。”
阮總經理忽然問道:“我哥怎么樣?”
秘書恭敬回答道:“伏先生使用了萊瓦汀以后進入了虛弱期,精神出現了崩潰的癥狀。但有董事長在他的身邊,有最專業的醫療團隊支撐,應該無礙。”
“那就好。”
阮總經理的視線越過公路上宛若深淵般的裂隙,眺望著早已經在山腳下集結完畢的車隊,獵人們在車上嚴陣以待。
早在霧山的異側通道被打開之前,大多數獵人們把車開到了山腳下,他們可以開著車進山,效率會快很多。
除了安保局的人以外,基本都是由各個獵人小隊的教官親自帶隊。
“簡隊長,拜托了。”
阮總經理拿著對講機說道。
“收到。”
簡默披著雨衣,吩咐安保人員準備好裝備,轉身望向全副武裝的獵人們。
“歷教官。”
他忽然說道。
歷云本來還在低頭抽著煙整理裝備,聽到有人喊他便抬起頭來,不悅地皺著眉說道:“簡默隊長?有事么?”
簡默如鬼魅般破空而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冷冷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把我推薦的人弄到了你的名下。雖然結果還算不錯,但我奉勸你不要再動什么歪心思,否則……”
歷云面色陰沉:“否則?”
簡默默默松開了他的衣領,轉身離去:“否則這次任務,我就會殺了你。”
歷云對此毫不在意,嗤笑一聲回應道:“放心,我不會對新人們做什么的。今夜的任務,我也沒給他們通行證。我只是安排那幫小兔崽子在外圍撿垃圾去了,但他們愿不愿意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說完,這位教官和身邊的隊友們相視一笑,紛紛攜帶好裝備上了車。
越野車的明亮車燈如同群狼的眼睛照破雨夜,引擎的震動如野獸在咆哮。
簡默沒有回答,揮手示意荷槍實彈的安保隊員們上車,隨時準備出發。
“我是安保局第一分隊長簡默,現在開始執行探索霧山的任務。全體獵人小隊聽我指令,準備進山。”
暴雨落在了他那張線條堅硬的臉上,這次的任務過于危險,那孩子還是個新人,沒能來參加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越野車如同群狼般開進了霧氣繚繞的深山里,最后一輛車在進山之前顛簸了一下,一位教官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
這位教官大口抽著煙,對著自己的副官嘀咕道:“真特么奇怪了,申重他們怎么不接電話。這么重要的任務他也敢放我鴿子,我看他是不想混了吧?”
殊不知在黑暗的密林里,有人如同幽靈般隱藏在樹后,無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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