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朝信體育館就已經(jīng)被警車和醫(yī)護車給包圍了,場館里已經(jīng)被封鎖,專案組在調(diào)查現(xiàn)場的痕跡,警戒線外是蜂擁而至的媒體和吃瓜群眾,直升機在空中盤旋。
大多數(shù)游客們不在被襲擊的區(qū)域,聽到槍聲就趕緊跑了出去,這時候也都在警戒線外圍觀。義塾高中的那些老師和學(xué)生被警員和醫(yī)護的帶出來,被送到趕來的家長們面前。
“嗯,我沒事兒,一點傷都沒有。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給我逃課跑到朝信來啊。好好上你的課,要是期中考試給我考砸了,我就打斷你的狗腿……”相原掛斷了電話,謝天謝地他的手機沒在混戰(zhàn)中損壞,不然又是一筆不小的維修費。
旁邊的小護士正在給他做檢查,剛才還跟過來幫忙的同事嘀咕了半天,她們從業(yè)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生龍活虎的年輕人,各項指標都健康得不像話,像是在常年混跡健身房的猛男,但乍一看卻只是一個瘦弱的細狗。
“喂,今天的事情,多謝了。”
躺在擔(dān)架上的簡默忽然說道。
這家伙背后中了足足四槍,但看起來傷得并不怎么重,他拒絕去醫(yī)院治療槍傷,在等待自己的私人醫(yī)療團隊。
周倫碩也在一旁接受檢查,很顯然他們都是來自一個勢力的長生種,之前在講座時說的內(nèi)容也都是真實的,只是因為過于浮夸的演講方式,顯得有點像傳銷。
“你真的沒事?”
相原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安保隊長還是有點好感的,對方舍命用肉身為老師同學(xué)們擋住了子彈,可歌可泣。
“大家都是長生種,這點傷算什么。”
簡默聳了聳肩:“你小子挺猛啊,也藏得很深。明明是創(chuàng)造階的長生種了,還藏在學(xué)校里,扮豬吃老虎啊?”
相原一時間沒有接茬,自己應(yīng)該是被當(dāng)成江湖上的老頭條了,對方默認他是懂行的,所以才會說一些行業(yè)術(shù)語。
簡默艱難地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僅僅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就疼得他齜牙咧嘴,他深吸了一口煙,好奇問道:“覺醒多久了?看你這么年輕,一年有了嗎?”
相原遲疑片刻:“差不多吧。”
他有點不太敢說自己是今天剛剛覺醒的。
對方看起來像是個話癆,再這么聊下去很有可能暴露,他只好岔開了話題:“他們沒事么?”
同學(xué)們正在接受醫(yī)護人員的例行檢查,受傷嚴重的人都已經(jīng)被救護車送往醫(yī)院了,剩下的人也都渾渾噩噩的,好像剛從噩夢中醒來似的,神志都不太清楚。
“沒事兒,都是皮外傷,養(yǎng)幾天就好。只不過這些老師和學(xué)生接觸到了超自然事件,靈質(zhì)會暫時影響他們的大腦,他們的記憶會出現(xiàn)混淆,不會記得涉及超凡的線索。”
簡默抽著煙:“周大師,這事兒該怎么解釋來著?”
這時候的周倫碩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氣,他洋洋得意道:“這是我們實驗室最新的研究成果,生物的認知范圍是由自身的感官決定的,比如螞蟻就只能認知到二維的世界。尚未覺醒的人類也無法理解超凡側(cè)的信息,他們的所見所聞會在一定時間內(nèi)自動遺忘,這也是人腦的一種保護機制。”
他得意說道:“聽懂掌聲。”
無人鼓掌。
相原繃不住了,扭頭問道:“為什么他一本正經(jīng)的討論學(xué)術(shù)問題的時候,我卻依然覺得他像是個白癡?”
簡默聳肩:“自信點,把像去掉。”
周倫碩也不生氣,笑瞇瞇說道:“欲擒故縱!你們是想通過質(zhì)疑我的智商,從我這里套取更多的知識吧?”
相原無力扶額,他是真的羨慕這種莫名的自信啊。
警員們完成了對現(xiàn)場的排查,一位冷艷的女警官從人群里走出來,徑直走向醫(yī)護車內(nèi)的學(xué)生們。
相原一愣,這分明就是昨天接待他的林警官。
“警官您好,有什么事問我就行。”
老王捂著屁股攔在了警官的面前,堆著笑臉說道:“孩子們都受了點驚嚇,先讓他們休息休息吧。”
以前七班的同學(xué)們都不怎么喜歡這個班主任的,因為他平時嚴厲又強硬,很多時候不近人情,還總喜歡叫家長。
但今天遇到危險,老王真的是拿自己的命在護著學(xué)生們,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也在為他們著想。
“沒事的王老師,您先去休息吧,我們都還好。”虞夏從醫(yī)務(wù)車里探出頭來,嫵媚的瓜子臉還透著失血的蒼白,但受傷的手腕已經(jīng)包扎好了,看起來精神頭兒還不錯。
林警官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
“媽。”
虞夏弱弱地說道。
老王這才想起來,這小姑娘的爹媽可都是警署里的人!
林警官倒是保持著冷靜,并沒有因為女兒受傷而影響情緒,她例行公事問了許多問題,眉頭緊鎖。
“當(dāng)時在倉庫里可危險了,還好我及時出手,從背后偷襲了劫匪們,這才換來了一線生機!”齊源時不時插一句嘴,很明顯他的記憶已經(jīng)受到影響了,開始歲月史書。
“拉倒吧,只承傷沒輸出,你這也叫參團?要不是原哥及時報警,我們大家都玩完了!”易然也記不清具體的細節(jié)了,但還是看不慣有人搶功勞,便多說了幾句。
只有虞夏蹙著眉,記憶里隱約有個人在危急時刻及時救場,貌似是一個可靠的家伙,相當(dāng)能打。
但她記不清是誰了。
林警官做完筆錄以后,轉(zhuǎn)身望向了另一邊。
相原察覺到了她銳利的眼神,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林警官,又見面了。”
他只能先打個招呼。
林警官微微頷首:“沒受傷吧?”
“沒有沒有。”
相原一頭霧水,這位冷冰冰的女警官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關(guān)心,反倒是先來問他的傷勢,真是莫名其妙。
“林警官,好久不見。”
簡默也打了個招呼,顯然是熟人。
林警官板著臉望向他,冷聲說道:“這倒是怎么回事,我剛才記下的筆錄,跟現(xiàn)場留下的痕跡不符。那些留在會場的劫匪們顯然是被人從背后偷襲了,誰干的?”
相原頓時心虛了。
簡默頓時抬起手,指向了自己的身旁。
周倫碩愣了一秒,頓時豪爽笑道:“當(dāng)然是我啦,林警官。身為大師的我,當(dāng)然是要保護學(xué)生們的啦!聽懂掌聲!”
林警官沉默了一秒:“那些劫匪們的后腦上都遭到了暴擊,有的是踩踏的傷勢,有的是拳頭留下來的。”
“劫匪們負隅頑抗,那我就只能下狠手啦,聽懂掌聲!”
“劫匪們的襠部都受到了暴擊,下體粉碎。”
“最近新學(xué)的一招猴子偷桃,聽懂掌聲!”
“劫匪們的錢包都被動過,現(xiàn)金不翼而飛。”
“咳咳,最近比較缺錢,聽懂……”
相原摸著自己的鼓鼓的口袋,更心虛了。
簡默眼角抽搐起來,兄弟你是真狗啊!
林警官和周大師對視足足三十秒。
“那您跟我走一趟?”
林警官面無表情說道。
“沒問題啦。”
周倫碩如明星般跟警員們招手,笑容里透著謎一樣的自信和從容:“我還沒去警局里上過課呢。”
不愧是大師,先天普信圣體,相原還看到這貨回頭跟自己擠眉弄眼,偷偷豎了一個大拇指。
按照正常的辦案流程,警署應(yīng)該會把他們?nèi)繋Щ厝プ鲈敿毜墓P錄,但林警官卻在只帶走了周大師的情況下匆匆收了隊,自始至終都沒有要刨根問底的意思。
相原隱隱有了猜測,或許是警署也知道點什么,因此就沒打算從普通人的口中獲取到有用的信息。
“周大師,真的沒事嗎?”
相原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雖然大師看起來是弱智,但這么幫他頂包,他實在是過意不去。
“沒事,你救了他,這是應(yīng)該的。再說了,你沒發(fā)現(xiàn)他很享受嗎?他就是喜歡邀功,也是真的想去警署講課。”
簡默攤手說道:“看得出來他很感謝你給了他機會……那些劫匪的財物你拿著也沒事,按照規(guī)矩本來就是你的戰(zhàn)利品。倒也不用擔(dān)心來路不正,他們搶劫也只會去搶超凡世界的資源。現(xiàn)世的貨幣,基本不會是贓款,不然他們早就被警署給通緝了。”
相原感慨道:“原來如此。”
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從會場里走出來,他們低聲在簡默的耳邊說了什么,這位安保隊長露出凝重的神情。
“原來如此,這群劫匪果然留著后手,好在有姜小姐幫忙,不然不知道會鬧出什么幺蛾子。”簡默放下眼撐起身來,眺望著警戒線外的長街,果然看到了一個白裙的女孩。
白裙女孩打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沒跟任何人打招呼。
“怎么了?”
相原忍不住問道。
“哦,那群劫匪還有援軍,一個高度異化的創(chuàng)造階,就藏對街。如果不是姜小姐把他解決了,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簡默嘖了一聲:“姜柚清認識么?你們學(xué)校的校友。”
這倒是提醒了相原,先前他在會場里確實曾感知到有個人在那里稍作停留,他若有所思道:“姜柚清,她居然也是長生種?”
難怪姜柚清能放棄讀清華的機會,原來她早就成為了一名長生種,早早就接觸到了世界的另一面,自然也就沒必要繼續(xù)深耕學(xué)業(yè)。
而且姜柚清的實力應(yīng)該很強,要知道就連相原都不知道對街還有劫匪的援軍,他的感知力目前無法覆蓋那么遠的距離。
“豈止,人家還前途無量呢。”
簡默的眼神里露出一絲羨慕和落寞。
正當(dāng)教務(wù)處的主任準備招呼各個班回校的時候,虞夏披著校服走了過來,她的長發(fā)在海風(fēng)中起落,凌亂了嫵媚的瓜子臉,迷離的眼神透著一股子茫然,像是懵懂的小狐貍。
“相原同學(xué)。”
她清了清嗓子,嗓音柔柔的:“今天謝謝你了。”
相原擺了擺手:“我可什么都沒做啊。”
“是嗎?或許當(dāng)時太黑了看不清,我總記得是你救了我。不管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虞夏瞥了一眼他的雙手,確定了他的手腕上沒有傷痕以后,便收回了目光。
“總之,晚點學(xué)校見。”
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揮手:“我上車啦。”
“好的,學(xué)校見。”
相原高中三年跟這位校花說的話也沒有今天一天多,當(dāng)然他也沒什么感觸,女人只會影響他出拳的速度。
半響,簡默冷不丁說道:“她看出來了。”
“啊?”
相原轉(zhuǎn)過身,問道:“什么意思?”
“這小姑娘盯著你的手看,確定了你的手腕沒傷口。倉庫里的時候,她確定是見過你的,那就證明你不是人質(zhì)。”
簡默微微頷首:“心思縝密,不愧是警官的女兒。我們還是大意了,早知道應(yīng)該在你手腕上也劃一刀才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林警官也察覺出不對了,只是沒深究。”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她叫你什么?”
相原皺著眉,不解其意。
“相原。”
簡默盯著他:“你姓相?”
相原嗯了一聲。
“相朝南是你什么人?”
簡默顧不得疼痛,從擔(dān)架上坐了起來。
“等等,難道我二叔也是……”
強烈的預(yù)感讓相原驟然抬起頭,八月的海風(fēng)撲面而來,仿佛把他推進了一個荒誕的人生,光怪陸離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