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劉建軍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無力。
“老錢,冷靜點……對方的層級,比起你我,只高不低!”
“具體是誰,我動用了所有權(quán)限,也查不到。”
“紅墻之內(nèi),呂家下臺后剩余的那八位,都有這個權(quán)力。”
“除此之外,最高軍委里除了你我,剩下的七個,任何一人的附議,都能讓這份申請石沉大海。”
合計十五人的名單!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夏國權(quán)力的最頂峰!
錢鎮(zhèn)國胸口劇烈起伏,那股沖天的怒火被這盆冰水澆下,卻沒有熄滅,反而化作了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森然寒意。
他松開手,任由碎裂的紫砂瓷片和滾燙的茶水從指縫滑落,在地上砸出細碎的聲響。
鮮血滴滴答答,他卻毫無所覺。
“好……好得很……”
錢鎮(zhèn)國緩緩坐下,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
掛斷電話,錢鎮(zhèn)國臉上的所有情緒都已斂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看向王擎蒼和李浩。
“對外宣稱,蘇誠舊傷復(fù)發(fā),退賽休養(yǎng)。”
“另外,”他轉(zhuǎn)向李浩,一字一句,如同在下達一道絕密軍令。
“監(jiān)察部那條線,給我動起來!這十五個人沒辦法盯,那就盯他們背后所有相關(guān)的家族和派系!”
“蘇誠這孩子,背后還藏著什么秘密?”
“一個空軍英烈最后的血脈,居然被這種層次的人盯上,絕不是巧合!”
“他們到底想干什么,背后還有誰,給我全部……全部挖出來!”
“就算把天捅個窟窿,老子用命替你擔(dān)著!!”
李浩心中一顫,猛地立正:“是!錢老,我明白!”
……
一小時后,江市機場。
氣氛有些沉悶。
“蘇誠啊,這次的事情,是我們沒做好。”
錢鎮(zhèn)國拍著他的肩膀,臉上滿是歉意,“你的特招申請,流程上比較特殊,需要的時間長一些。”
李浩也補充道:“這對你也是一種保護,你好好回去養(yǎng)傷,準備大學(xué)開學(xué)。”
“即便不走特招,每年一度的大學(xué)生應(yīng)征入伍的常規(guī)通道,隨時為你敞開,以你的條件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蘇誠安靜地點頭,他能感覺到幾位將軍身上那股壓抑的怒火和無奈。
事情,絕不是“流程問題”這么簡單。
“錢爺爺,王司令,李叔叔,趙叔叔,你們多保重。”
蘇誠對著四人,深深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那道略顯單薄卻無比挺拔的背影,錢振國、王擎蒼、李浩和趙一謹?shù)娜^,捏得咯咯作響。
……
蘇誠沒有回市區(qū),而是坐上了前往鄉(xiāng)下的班車。
祖屋重修完工,開學(xué)之前,他必須回去祭拜。
車子在村口停下,初秋的涼風(fēng)帶著一絲蕭瑟。
就在他下車之際,一個身影從他身旁匆匆走過,似乎急著上車離開。
那熟悉的側(cè)臉輪廓!那走路時輕微跛腳的姿態(tài)!
轟!
蘇誠全身的血液,在剎那間凝固!
是那張臉!
那張在前身記憶里,充滿了獰笑與暴戾的臉!
“柳家寶?!!”
他猛地轉(zhuǎn)身,整個人如同一頭鎖定獵物的獵豹,一個箭步跨出數(shù)米,雙手死死扣住了對方胳膊!
“啊!!”
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掙扎,臉上寫滿了驚恐與陌生。
“你誰啊?!你有病吧!放開我!”
一個氣質(zhì)出眾的女孩尖叫著沖過來,用力推搡蘇誠:“你干什么!抓錯人了!”
蘇誠沒有理會那個女孩,那雙深邃的眸子,死死鎖著眼前這張臉。
沒錯!絕對沒錯!
這張臉,已經(jīng)刻進了他的骨髓!
男人見掙脫不開,慌亂地從口袋里掏出身份證,幾乎是懟到了蘇誠的臉上。
“你看清楚!老子叫柳小果!什么柳家寶啊!你他媽認錯人了!”
蘇誠一把奪過身份證。
照片上的人,確實和他抓住的男人一模一樣。
姓名:柳小果。
他翻到背面,目光落在發(fā)證日期上——五年前?!
不是最近新辦的。
蘇誠的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難道……真的認錯了?
蘇誠緩緩松開了手。
“對不起,認錯了。”
“神經(jīng)病!”
柳小果揉著被抓得通紅的手臂,罵罵咧咧地拉著女孩,逃也似地鉆進了一輛外地牌照的黑色轎車。
車子絕塵而去。
可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厭惡與殺意,卻在瘋狂地叫囂!
就在這時,那個時髦女孩回頭,透過車窗,朝他看了一眼。
蘇誠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見了!
那個女孩的嘴角,分明勾起了一抹計劃得逞的嘲弄!
蘇誠站在原地,那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臟。
他不再猶豫,拔腿朝著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座翻修一新的祖屋,紅墻黑瓦,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溫暖。
可當他跑近時,腳步卻轟然頓住!
嶄新的紅漆木門上,被人用斧頭,狠狠地砍出了七八道深可見骨的裂痕!
他推開門。
院子里,新粉刷的墻壁上,全都被潑滿了刺眼的紅色油漆,如同凝固的鮮血,肆意流淌!
屋子里,更是狼藉一片!
蘇誠的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他猛地沖向角落的雜物間,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用舊布包裹著的木盒。
他沖過去,顫抖著手解開布包。
父親和爺爺?shù)哪矩遥o靜地躺在里面,完好無損。
他長長地松了口氣。
可下一秒,一個足以讓他神魂俱裂的念頭,鉆進了他的腦海!
母親的木匾!
前幾日陰雨,牌位受潮,他便用干凈的布擦拭過后,放在了后院的石桌上晾曬!
他瘋了一樣沖向后院!
石桌上,空空如也。
他低下頭,在石桌下的草叢里,看到了那塊熟悉的楠木。
只是……
那塊承載著他最后念想與溫暖的牌位,已經(jīng)從中間,被人狠狠地踩斷!
裂成了兩半!!!
上面,還留著一個骯臟的、帶著泥土的鞋印!濃痰!!!
“……”
周圍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風(fēng)聲,鳥叫,遠處的犬吠。
全都消失了。
蘇誠緩緩地蹲下身。
他伸出手,指尖顫抖得不成樣子,像是捧起世界上最脆弱的珍寶,捧起那兩片碎裂的木塊。
他想把它們拼回去。
可那道猙獰的裂痕,那道被踩踏的屈辱,像一道深淵,將他和最后的溫暖徹底隔絕。
他抬起頭。
那張清秀的臉上,沒有淚,沒有怒。
只有一片虛無。
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在這一刻被抽干,只剩無盡的殺意。
他低頭,看著斷成兩截的木匾,用一種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語調(diào),輕輕呢喃。
“柳家寶。”
“還有那個女人。”
“我不會讓你們死得太快。”
“我會讓你們…后悔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