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西,她這么說。”聞啟民好整以暇的看向他,“你怎么想的?”
“……”聞宴西沉默片刻,眼睫垂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緒。
好一會兒后,他才再抬眼,眉頭微皺道:“您沒跟她說……我的身體情況?”
聞啟民重重嘆了口氣,皺紋在眉心堆疊成溝壑:“當時聞擎那小子在場,我也不好開口。”
關于聞宴西身體有異,不能有子嗣這件事,就連聞擎都不知情。
這畢竟也是事關男人尊嚴的事情,就算是自家人,聞啟民也很知分寸的沒有說出口。
再說了,聞擎那小子還是個毛頭小子,萬一在部隊里跟戰友聊天聊嗨了,把這事給抖落出去,聞宴西不要面子的嗎?
“況且……”聞啟民的聲音突然輕了下來,語氣中滿是無奈:“這是你自己的事,沒經你允許,我半個字都不會往外說。”
聞宴西抿緊的唇線繃成一道蒼白的直線,眼眸垂下,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聞啟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許久,像是要穿透那身筆挺的軍裝,看清他心底的波瀾。
“要不……”半晌,老將軍才緩聲開口,語氣里帶著試探:“你倆約著今晚一起吃個飯?”
他頓了頓,指節輕輕叩了下桌面,“有什么話,你們年輕人自己聊。”
聞宴西的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沉默幾秒后,終于點頭:“好。”
聲音低沉,像是從胸腔深處壓出來的。
兩人商量了一陣,聞宴西才從辦公室離開。
聞啟民看著他的背影,低聲喃喃:“兩人要是真能成……倒也是樁美事。”
左右他也挺喜歡沈照月那個小姑娘的,要是他們倆也沒成,他就干脆自己認她做孫女算了!
也算是不負好友的囑托了。
————
傍晚,聞宴西提前結束了訓練,特意先回家洗了個澡,又換了身干凈的軍裝,這才來到聞啟民的小院。
他在門口停頓了下,抬手整了整領口,難得的有了些緊張的情緒。
一進屋,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
聞啟民今天特意讓炊事班準備了一桌子好菜,紅燒肉、清蒸魚、醋溜白菜……色香味俱全。
聞擎坐在沈照月對面,跟她大眼瞪小眼。
“小叔!”看到聞宴西到來,聞擎立即起身。
對面坐著的沈照月,在看到聞宴西的時候,眼睛更是亮了起來。
一天沒見,穿軍裝比便裝的聞宴西更帥了,更合她的胃口。
“小叔,你坐……”聞擎熱情地招呼著。
不過話還沒說完,沈照月就打斷了他:“坐這兒,小叔坐我旁邊!”
“喂,我小叔才不會跟你這個資本家小姐一起坐的!”擎梗著脖子,活像只炸毛的狼崽子。
沈照月輕嗤一聲,指尖繞著發尾打轉:“不跟我坐,難道跟你這個毛頭小子擠一塊兒?”
她眼尾微挑,帶著幾分驕矜的意味。
“你罵誰毛頭小子呢?”聞擎氣得咬牙。
“誰應話說誰咯!”沈照月笑容得意。
毛頭小子一逗就炸毛,還挺好玩的。
“你……!”聞擎吵又吵不過,還不能動手,只能在對面無能狂怒。
“小叔,你快過來啊。”沈照月已經轉而看向了聞擎西。
炙熱且滿含期待的目光盯著他,等著他做出決定來。
聞宴西腳步微頓,沉默兩秒,還是走了過去,在沈照月旁邊坐下。
“小叔你……”聞擎瞪圓的眼睛里寫滿不可置信。
這特么還是他小叔么?
他這個在部隊被稱作“活閻王”的小叔,此刻居然順從地坐在了這個刁蠻丫頭旁邊?
她沈照月除了那張禍水臉以外,脾氣差得能氣死一個加強連,他小叔莫不是被下了降頭?
看到聞宴西坐過來,沈照月便得意地看向聞擎。
她仰頭時脖頸拉出優美的弧線,像只傲嬌的天鵝。
雖然一句話沒說,卻把聞擎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拳頭在桌下攥得咯咯作響。
要不是顧忌對方是個姑娘,他早該讓這丫頭見識見識部隊的格斗術。
“切!”聞擎從牙縫里擠出話來:“我小叔不過就是看你是客人,才……”
話音未落,一道冰刃般的視線橫切過來,他頓時像被掐住后頸的貓,訕訕閉了嘴。
“聞擎,你的教養呢?”他也知道沈照月是個姑娘家,還是個客人,說話還這么不客氣,這幾年在部隊學的東西都去哪里了?
聞擎:“……”
他這也控制不住啊,誰讓沈照月那么氣人!
沈照月沒錯過這些小細節,心情愉悅地看向聞宴西。
看來,小叔對她也并非完全無意。
“小叔,你……”沈照月微微傾身,正想發起聊天。
聞啟民披著暮色踏入廳堂,目光在掃過并肩而坐的兩人時,凌厲的眉宇瞬間舒展,連常年緊抿的嘴角都松動了不少。
“都到了?”他聲音里透著罕見的輕快:“開飯吧。”
……
飯后,沈照月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朝聞宴西投去一個眼神:“小叔,我們去前院消消食唄?”
雖然聞啟民沒直說,但她知道今晚這頓飯,不就是給她和小叔創造機會的嗎?
那她當然得好好把握!
聞宴西收拾碗筷的動作微頓,瓷碗與木桌相觸,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他抬眸,正對上沈照月含著期待的眼睛,那里面映著燈光,亮得驚人。
更何況,沈照月突然湊近了些,聲音放輕,尾音就像把小鉤子似的:“剛才都沒機會和你說上話呢。”
聞宴西不自在地別開視線,沉默著點頭應下。
兩人朝著前院走去,剛走出幾步,身后就傳來聞擎急切的腳步聲。
“等等!我……”他話未說完,就被聞啟民一把拽住后衣領。
老司令虎目一瞪:“臭小子,哪兒都有你!”
這婚約他自己不要,還盡在這里搗亂,簡直混賬!
“今天的碗,都由你來洗!”說著,聞啟民把圍裙往他懷里一塞。
“……”
迫于爺爺的血脈威壓,聞擎不得不開始收拾碗筷,只是一邊收拾一邊時不時的抬頭去看院子。
好捉急啊!
他英明神武的小叔,可千萬不能中了那個資本小姐的圈套哇!
……
另一邊,兩人一前一后走到前院,夜色微涼,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沈照月悄悄瞥了眼身邊挺拔的身影,嘴角不自覺揚起。
聞宴西始終保持著一步左右的距離,沉默著走著,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這么下去,何年何月才能確定關系?
“小叔,”沈照月走了沒一會兒,便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開門見山道:“你有對象了嗎?”
這句話像顆石子,突然砸破了原本平靜的湖面。
聞宴西腳步一頓,側頭的動作很慢,喉結滾動兩下才吐出兩個字:“沒有。”
“那你看我怎么樣?”她踮起腳縮短最后十厘米身高差,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瞳孔里的亮光,像是兩簇跳動著的小火苗。
這直球打得聞宴西呼吸都滯了滯,口袋里的手指無意識蜷緊。
沉默像拉長的麥芽糖,黏稠得能扯出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