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引爆全網的直播專訪,像一顆投入湖底的炸彈,掀起的滔天巨浪在結束的瞬間才真正開始咆哮。
網絡輿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徹底撕裂、沸騰。
“瘋了!陳言絕對是瘋了!他這是在公開挑釁一個手段殘忍的連環殺手!拿全城人的安全當他炒作的墊腳石!”
“最惡劣的血色營銷!為了紅連命都不要了?這種藝人建議直接封殺!他以為自己是誰?福爾摩斯嗎?”
“《熾火要案》劇組呢?出來說句話啊!讓這么一個精神狀態極不穩定的瘋子演警察,這是對我們一線干警的侮辱!”
無數的質疑、謾罵、恐慌在網絡上迅速般蔓延,顧辰的團隊在背后推波助瀾,將陳言塑造成了一個為博眼球不惜一切代價的狂人。
之前因“協助破案”而積攢的路人好感,在這場更加洶涌的輿論風暴中岌岌可危,仿佛隨時都會被徹底傾覆。
而在風暴的中心,《熾火要案》的拍攝現場,一切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片場燈火通明,導演徐克明正坐在監視器后,眉頭緊鎖,拍攝著一場“阿文”在廢棄碼頭與仇家激烈槍戰的戲。
“ACtiOn!”
他在集裝箱之間翻滾閃避,手中的道具槍每一次擊發,都伴隨著眼神中迸射出的隱忍了八年的恨意。
他不再是那個在直播間里冷靜剖析人性的“專家”,而是徹底化身為那個從深淵爬回來的“阿文”。
“卡!”徐克明激動地一拍大腿,“過了!完美!”
劇組人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所有人都被陳言那股強大的信念感所折服。
只有站在一旁的王胖子,看著氣喘吁吁、渾身被汗水浸透的陳言,眼神里滿是擔憂。
陳言走到角落,接過王胖子遞來的水,大口地喝著。
“言子,真行嗎?”王胖子壓低了聲音,臉上寫滿了焦慮,“網上都快炸了,萬一......萬一那瘋子不按你說的辦......”
陳言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拿出手機。
屏幕上是林舒雅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只有四個字:“一切平靜。”
他將手機揣回兜里,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
他在演戲,演一個為兄弟復仇的悲情英雄。
他也在等待,等待另一個“演員”,一步步走進他親手設計的、無法謝幕的死亡舞臺。
戲里,他是復仇者。
戲外,他是獵人。
......
城市某間五星級酒店的套房內,水晶高腳杯中的紅酒液面,倒映著平板上那張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臉。
“魔術師”指尖輕捻,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像是在欣賞一出頗為有趣的獨角戲。
直到聽到直播里,陳言用一種充滿蔑視的語氣,吐出那幾個字——
“二流的抄襲者。”
“缺乏想象力的拙劣模仿。”
啪!
水晶杯被狠狠砸在大理石墻面上,殷紅的葡萄酒混著玻璃碎片四濺的的到處都是。
“魔術師”的臉上,那副一直以來都是從容不迫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緩緩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城市的璀璨燈火。
“拙劣的模仿者......二流的抄襲者......”
他低聲念著陳言的評價,這些字眼狠狠扎進他病態而的自尊心。
他胸口劇烈起伏,隨即,發出一陣低沉扭曲的冷笑。
“很好......非常好。演員先生,你成功地激怒了我。”
他的目光越過繁華的街區,落在遠處那座作為城市地標的雙星塔上,眼中滿是輕蔑與鄙夷。
“你以為你預判了我?不,你只是用你那凡人的思維,給我指了一條最俗氣、最無趣的路。”
他轉身,回到房間中央,在地圖上劃掉了雙星塔和中心廣場。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留在了那座莊嚴肅穆的建筑上——市立美術館。
“只有藝術的殿堂,才能承載真正的藝術。”
他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我會讓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原創,什么是......死亡的杰勞作。你以為你是導演?很快你就會明白,你連看懂我劇本的資格都沒有。”
他開始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道具,臉上恢復了慣有的自信與優雅。
他將用一場無人能預料、在藝術殿堂中上演的完美犯罪,來證明誰才是這場對決中,唯一的導演。
與此同時,市局臨時指揮中心內,氣氛卻壓抑到了極點。
煙霧繚繞的會議室里,趙鐵軍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監控屏幕上分割出的三個區域——市美術館、中央火車站鐘樓、城郊露天雕塑公園。
每一個區域的實時畫面都靜謐得可怕,仿佛暴風雨前死寂的森林。
“把寶全押在他一句話上,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踏實。”
趙鐵軍狠狠地掐滅了煙頭,聲音沙啞地對身旁的林舒雅說,“這小子真有這么神?萬一他猜錯了,那個瘋子真的去了雙星塔......那后果不堪設想!”
林舒雅端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眼神卻異常冷靜和堅定:
“趙隊,這不是賭博,是心理博弈。陳言的直播,不是為了預測,而是為了摧毀。他摧毀的是兇手作為‘藝術家’的自尊...
一個自詡高雅的藝術家,是絕不會走上被‘二流抄襲者’指出的俗氣道路的。所以,他必然會選擇一個能證明自己品味的地方,來完成一場超越原作的、獨屬于他的演出...
這三個地點,無論從藝術性、象征性還是環境布局來看,都是他的最優解。”
趙鐵軍沒再說話,只是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
理智上他認同林舒雅的分析,但情感上,將全城的安危寄托在一個他曾經懷疑過的“戲瘋子”身上,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他如坐針氈。
他親自帶隊,將全局最精銳的特警力量化整為零,如同躲在在陰影中的獵手,無聲地潛入了那三個真正的獵場,張開了一張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無形大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