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所有對姜風(fēng)的疑惑、不安,以及對“教授”深不可測的忌憚,在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源頭。
他的對手,不再是一個藏于暗處的罪犯,也不是一個立于明處的專家,而是一個同時玩轉(zhuǎn)著黑與白、光明與黑暗的偽裝者。
他在用整個世界作為他的舞臺,而自己,只是他劇本中一個突然失控的“演員”。
然而,在極致的恐懼之下,一種更深層次的情緒,從陳言的骨子里緩緩升起。
那是一種被激起的、屬于演員的瘋狂。
“姜顧問?姜教授?”陳言低聲念著這兩個稱謂,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自嘲而又冰冷的弧度,“你不是想看我的底牌嗎?”
“好啊。”
“那我就走進(jìn)你的棋盤,走進(jìn)你的劇本。”
“讓我看看,我們兩個‘演員’,到底是誰......先撕破對方的偽裝!”
他眼中的迷茫與恐懼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與決絕。
他不再是那個被動應(yīng)對、疲于奔命的獵物。從這一刻起,他要成為獵手!
陳言直起身,捋了捋遮額前的頭發(fā),臉上恢復(fù)了平日里那副溫和甚至有些靦腆的模樣。
他拿出手機(jī),沒有絲毫猶豫,撥通了那個剛剛存下不久的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后被接起,林舒雅那清冷而干練的聲音傳來:“陳言?這么晚了,有事嗎?”
“林警官,你好。”陳言的語氣平靜,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與歉意,“不好意思,這么晚打擾你。是關(guān)于白天你提到的那個案子,我......仔細(xì)想了想。”
電話那頭的林舒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斷他這通電話的意圖。
陳言繼續(xù)說道,他的每一句話都經(jīng)過了精心的設(shè)計,像是在念一段早已爛熟于心的臺詞:
“我承認(rèn),我之前的拒絕有些沖動。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我本能地想回避這些。但后來我想,如果我的經(jīng)驗真的能幫上一點忙,哪怕只是提供一個不同的視角,我也不應(yīng)該因為個人的情緒而推脫。這......不負(fù)責(zé)任。”
他將自己的轉(zhuǎn)變,歸結(jié)于一個演員的“社會責(zé)任感”,這是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林舒雅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判斷他話里的真?zhèn)巍?/p>
最終,她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好,我明白了。明天上午九點,市局三樓會議室,我安排人去接你。”
“好的,麻煩了,林警官。”
掛斷電話,陳言臉上的溫和笑容瞬間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靜。
掛斷電話,陳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棋盤上的第一步,已經(jīng)落下。
他向姜風(fēng),也向“教授”,傳遞了一個清晰的信號——那個有些沖動、愛出風(fēng)頭的年輕人已經(jīng)按照預(yù)想的軌道,走進(jìn)了劇本。
現(xiàn)在,他要去處理另一枚......真正能為他所用的“棋子”了。
陳言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遠(yuǎn)處,那個最黑暗的角落——那個關(guān)押“壁虎”的地方。
......
郊區(qū),廢棄的第三紡織廠倉庫。
“嘩啦——”
一捧冰冷的礦泉水,狠狠地潑在了“壁虎”的臉上。
劇烈的寒意讓他從半昏迷的狀態(tài)中猛然驚醒,他劇烈地咳嗽著,貪婪地呼吸著倉庫里滿是鐵銹與霉味的空氣。
一盞孤零零的鎢絲燈泡從高高的房梁上垂下,昏黃的光線將周圍堆積如山的廢棄機(jī)械。分割出一塊塊大小不一的黑影。
“壁虎”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早已被粗麻繩牢牢捆住。
他驚恐地抬起頭,看到了那個讓他畢生難忘的身影。
陳言正坐在一只倒扣的油漆桶上,手里把玩著那把他賴以成名的短刀。
刀鋒在昏黃的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冷光,映在他那張平靜得有些詭異的臉上。
“醒了?”陳言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你......你到底要干嘛?我知道的已經(jīng)全都告訴你了。”
“壁虎”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嘶啞,他身為職業(yè)殺手,在道上混了十幾年,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存在。
對方的身手利落到不像話,而此刻他身上那股掌控一切的冷漠氣場,更是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戰(zhàn)栗。
陳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站起身,緩緩地踱步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將那冰冷的刀鋒輕輕地貼在他的臉頰上。
“是嗎?”陳言緩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與他平視。
這一次,他的眼神里沒有了“雨夜屠夫”的瘋狂,只有一種如同外科醫(yī)生解剖標(biāo)本般的絕對冷靜。
“是嘛?既然如此,那我們來復(fù)盤一下你的‘劇本’吧。”
陳言伸出一根手指:“‘教授’為你提供了一個天衣無縫的銀行劫案計劃,讓你成功得手,你是不是覺得,‘教授’很信任你?把這么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你?”
“壁虎”沒有理會陳言,眼中充滿了警惕。
陳言沒有理會“壁虎”的沉默,反而接著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從頭到尾,都只是他棋盤上的一枚棄子。”
“那張留在廢棄面包車?yán)锏模瑢儆谇般y行員工楊偉的磁卡,根本不是給警察的線索。那是‘教授’,為你親手準(zhǔn)備的墓志銘!”
“你以為你今晚對我的的刺殺,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
陳言收回短刀,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壁虎”,聲音陡然轉(zhuǎn)冷:“你錯了,你的所有行動都是他提前設(shè)計好的劇本。”
“你以為你是替他辦事的獵人?不,你只是他用來試探我的......一件工具。一件用完之后,就會被毫不猶豫地扔進(jìn)火里,銷毀所有痕跡的......垃圾。”
陳言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壁虎”的心上。
他引以為傲的專業(yè)、他信奉的地下世界規(guī)則,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
原來,他引以為傲的潛行,他自認(rèn)為完美的布局,都只是別人劇本里一個愚蠢的小丑。
那股被利用、被背叛的憤怒和恐懼,瞬間沖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不......不可能......”他掙扎著想要反駁,但眼前青年的推理讓他無話可說。
“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陳言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魔鬼的低語。
“一,我在這里......處理掉你。神不知,鬼不覺。‘教授’甚至?xí)兄x我,替他清理掉了最后一個隱患。”
“二,”陳言頓了頓,看著“壁虎”眼中重新燃起的一絲求生欲,緩緩說道,“替我辦事。成為我的棋子。或許......你還有一線生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