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兩名太監將蘇無忌像扔破麻袋一樣,丟進了浣衣局的院子里。
時值初冬,天氣已轉涼,但浣衣局內卻是一片濕熱。巨大的水汽混合著皂角和汗水的味道彌漫在空中,上百名宮女和太監埋首于一個個大木盆和搓衣板前,雙手泡得發白腫脹,滿是凍瘡!卻依舊被迫地搓洗著堆積如山的衣物。他們的臉上大多帶著麻木和疲憊。
這時,一個穿著深青色太監服,臉上滿是皺紋且眼神陰鷙的老太監見狀慢悠悠地踱了過來,尖著嗓子問道:“喲,這是又來了哪位貴人啊?”
押送太監譏笑道:“謝公公,哪有什么貴人。這是慈寧宮那邊打發來的小蘇子,太后娘娘親口吩咐,發配到您這兒來‘學規矩’的。”
“慈寧宮?太后娘娘那的?”謝公公的小眼睛立刻瞇了起來,上下打量著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蘇無忌,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譏諷。被太后娘娘親自發配來的,那肯定是得罪了太后!這種落水狗,不打白不打!
沒準把他欺負死了,還能博得太后娘娘的一笑呢!
于是,謝公公頓時對蘇無忌沒好臉色的道:“哼,連太后娘娘那種好心腸的活菩薩你都能得罪!真是個不長眼的廢物!”
“兩位公公放心,咱家一定好好替太后娘娘教教這個不懂事的廢物!”浣衣局管事的謝公公當即應承下來。
而等兩名公公走后,謝公公看著蘇無忌那俊俏的臉龐,細皮嫩肉的皮膚火氣更大了,當即拉長了音調冷冷道:“小蘇子是吧?瞧你這細皮嫩肉的,以前在慈寧宮是干輕省活兒的吧?到了咱這浣衣局,可就沒那么好的福氣了!”
他隨手一指院子角落里堆積如山、散發著餿臭氣的衣物:“喏,那邊是各宮侍衛和內務處雜役們的臟衣服鞋襪,最是腌臜。以后就歸你了!今天不洗完,沒飯吃!”
那堆衣物油膩污穢,不少還帶著明顯的汗臭和難以言喻的污漬,看得蘇無忌胃里一陣翻騰。
好在蘇無忌也是兩世為人了,懂規矩。當即從兜里掏出身上僅有的五兩銀子悄悄塞進謝公公的手里道:“謝公公,一點心意,求您行個方便,能不能換點輕省的活兒……”
蘇無忌原身出身貧寒,家里五個孩子,還都是男娃,他排行老四,最不受寵,窮的都吃不上飯了。所以才賣身賣給了榮國夫人,換了二十兩銀子,其中十五兩給了家里,就這么五兩銀子自己留著。
五兩銀子放普通老百姓家著實不少了,可以供一家幾口人吃上半年呢。
但謝公公手指一捻,迅速將銀子納入袖中,臉上卻依舊那副陰冷表情:“嗯?你這叫什么話?咱家是那等收錢辦事的人嗎?太后娘娘讓你來學規矩,那就是要吃苦!好好干你的活!再偷奸耍滑,仔細你的皮!”
說完,他居然背著手就走了!
蘇無忌見狀氣得牙癢癢,這老閹狗,拿錢不辦事,簡直黑透了!
“你給我等著!今日之辱,老子定要你百倍償還!”蘇無忌在心中恨死了這個狗太監,也再一次對后宮的險惡了解的更深!
但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蘇無忌只得前去干活。
而其他的宮女太監看到他干最苦最累的活就知道又是一個倒霉蛋,紛紛向他投來憐憫的目光,身體則老老實實的離蘇無忌遠一些,像是生怕會被蘇無忌的霉運傳染一般!
冰冷的水在大冬天格外刺骨!
只干了半天,蘇無忌雙手便又紅又腫,腰酸背痛得直不起來。
幸好,他一直在偷偷觀察浣衣局的情況!他發現管事的謝公公雖然權力大,但只點個卯就走了,根本懶得管事。
據說這老東西靠著壓榨浣衣局的太監宮女,在宮外置辦了大宅子,還娶了幾房女人對食,日子過得美滋滋!平常經常溜出宮去私會!
具體負責監督他們干活的是一個監工宮女,大家都叫她柳娘姑姑。
柳娘約莫三十上下,面容依稀可見清秀,但眉宇間總鎖著一股驅不散的郁氣與痛楚,臉色也常是蒼白失血的。
蘇無忌觀察到她時不時會下意識地用手按壓小腹,表情痛苦。以至于火氣很大,經常訓人,甚至有時還需要扶著墻根休息。
作為婦產科圣手,蘇無忌一眼就看出這是患了嚴重的婦科病,而且已經影響了她的正常生活。
這時,柳娘又因腹痛險些暈倒在井邊,蘇無忌恰好在一旁搬運水桶,當即一個箭步上前,不動聲色地扶住了她的腰間,低聲道:“姑姑小心。”
柳娘借著他的力站穩,勉強笑道:“多謝你了。沒事,老毛病了。”
蘇無忌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立馬壓低了聲音,快速而清晰地沖她說道:“姑姑面色虛白,唇色黯淡,按腹之手微顫,乃是氣血虧虛、寒濕客于胞宮之象。是否每逢月事便腹痛如絞,經血暗紫有塊,平日亦帶下清稀量多,腰膝酸軟無力?”
柳娘聞言,猛地抬頭,眼中盡是驚駭與難以置信,蒼白的臉上甚至泛起一絲被道破**的羞窘紅暈:“你……你在胡說什么!”
“小的并非胡言。”蘇無忌目光澄澈,語氣誠懇卻不容置疑,“小的入宮前,曾隨家中長輩略通岐黃之術。姑姑之癥,若再拖延,恐傷及根本,日后更為棘手。小的有一辦法,或許可緩解姑姑之苦。”
柳娘死死盯著他,心中驚疑不定。這病痛折磨她多年,她一直想醫治。但宮中太醫豈是她一個浣衣局監工宮女能輕易請動的?即便看了,也多敷衍了事,收效甚微。沒想到此刻居然被一個最低等的小太監一語道破,她既覺羞恥,又隱隱生出一絲希望。
“你……當真有辦法?”她聲音微顫。
“小的可先為姑姑針灸一二要穴,即刻便能緩解絞痛。若信得過小的,再為您配些簡單藥材,煎湯服用,徐徐圖之。”蘇無忌平靜道,“只是此事,萬不可讓那謝公公知曉。”
柳娘沉默片刻,腹中又是一陣絞痛襲來,讓她幾乎站立不住。她看著蘇無忌那雙不同于尋常雜役太監,沉靜而篤定的眼睛,她終于咬了咬牙點頭道:“……好,我便信你一次。若你敢欺騙我,本姑姑必不饒你!”
“小的不敢。”蘇無忌連忙說道。
“行,那你的活先放一放,我安排其他太監干。你先養足精神,我晚上叫你!”柳娘在宮中多年,自然知道蘇無忌這么幫自己的緣由,當即一句話便讓蘇無忌輕松下來。
“多謝姑姑!”蘇無忌頓時大喜,終于不用干這臟活累活了!
再干下去,他這堂堂醫道圣手,都快變成殘疾廢手了!
當夜,柳娘便尋了個由頭,將蘇無忌叫至自己僻靜的居所,一間充滿香氣,滿是柳娘衣物的小房間。
柳娘一進門看到掛著的貼身衣物還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收進柜子里。
“還請姑姑脫衣。”蘇無忌則沒什么顧忌,一進門便一本正經的沖著柳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