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到家,蘇長河剛把韁繩拴牢,兩道小身影就噔噔從堂屋沖出來。
“爸爸!”
“爸爸你回來啦!”
萌萌和兮兮的聲音像含著糖果,甜得發脆。
旁邊站著的蕭雨凝眼睛一亮,當即胳膊已經抬起,圈成一個大括號,等著兩個小寶貝投懷送抱。這兩個小崽子以前每次見到她,都甜甜地叫“姨姨”,乖乖給抱抱。
可那倆小身影心花怒放的略過蕭雨凝的身影,一頭扎進蘇長河的懷里。
蕭雨凝的胳膊僵在半空,臉上的笑慢慢垮下來。
她瞅瞅自己空蕩蕩的懷抱,有瞅瞅那倆膩在蘇長河懷里的小團子,心里很不服氣:“哎?你們倆……”
沒等她鳴不平,林清竹笑著打趣她:“咋啦?被區別對待啦?”
蕭雨凝手指頭指了指圍著蘇長河撒嬌的倆小只,委屈巴巴地告狀:“清竹你看!這倆小的,上次見面還乖乖叫“姨姨”叫得甜,這會子就不認人了!”
林清竹曉得更歡了,“你是不知道,現在我這個當媽的都要排在她爸后頭呢。”
蕭雨凝更納悶了:“為啥啊?”
林清竹朝蘇長河怒了努嘴,“因為倆小饞貓唄!現在每天想著她爸爸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其他的都往后排。”
蕭雨凝想到蘇長河那手廚藝,一拍大腿:“好啊!蘇長河這招夠狠!靠美食誘惑!”
兇殘的男人!
林清竹看著孩子們扒著蘇長河要抱抱,舉高高,嗔怪:“好了,好了,跟你們爸爸親夠了沒?你爸爸累一天了。”
蘇長河這才把兩孩子往旁邊推了推:“去,到媽媽那里去,爸爸去做飯。”
說著看向林清竹:“清竹,你們說會話,我現在去做飯,讓蕭雨凝也嘗嘗我的手藝。”
轉身搬著籠屜進廚房。
兩孩子這才不情不愿地轉過身,像兩只小奶貓,搖搖晃晃撲進林清竹懷里。兮兮摟著媽媽的脖子蹭了蹭,萌萌則伸手去牽衣角,小眼睛這才不經意地一掃:“呀!姨姨!”
孩子們脆生生地一喊,蕭雨凝方才那股子被冷落的委屈,此刻像被戳破的漿糊,故作生氣地說:“你們倆總算看見我了。”
林清竹把孩子往懷里緊了緊,憋著笑拍了拍蕭雨凝的肩膀:“這倆眼里只有吃的和她爸了。”
萌萌和兮兮聽見吃這個字,眼睛亮亮的,看著蕭雨凝說:“姨姨在家吃飯,爸爸做的好吃的。”
蕭雨凝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手搭在額頭上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確信這是真的。她上回來還是三年前的事,那會兒院子里就堆著些柴火和農具,墻角荒草叢生,一副破屋樣子。
哪像現在這樣,新搭的驢棚,院子干干凈凈的,充滿了生活氣息,墻角還爬滿了絲瓜藤和牽牛花,整個小院溫馨唯美。
她看向院角那個大水缸,缸里的魚“咕嘟”一聲冒著水泡。
“你們還在家里養魚啦?”
林清竹笑著往旁邊指:“不止呢,你看那水坑。”
蕭雨凝這才瞧見水缸旁邊還有個半大的土坑,里面的水不算深,卻密密麻麻的爬著螃蟹,河蟹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雜魚。
“這里頭的東西都是長河撈回來養著的,每天吃一點,夠吃好幾天的。”林清竹解釋說。
蕭雨凝一拍大腿:“怪不得,我看最近你和娃娃們都胖了,氣色也好了,原來吃得這么好,日子這么滋潤。”
跟著進了屋,更是讓他咋舌。
堂屋的土炕掃得一塵不染,炕沿邊堆著幾個玩具,藤條編的螞蚱、竹編的小搖籃,還有個布縫的小熊,眼睛是用黑紐扣縫的,瞧著憨態可掬。
“這玩具真好看!哪買的?”蕭雨凝欣喜地拿起小熊看了看,很滿意工藝。
“都是長河做的。”
“他說孩子總搶石頭玩不安全,閑了就琢磨著做這些,倆孩子天天抱著睡。”
蕭雨凝把小熊放回原處,又瞥見門后靠著的竹篩,篾條編得密不透風,邊緣還包著圈細竹條,比集市上賣得還精致:“這篩子也是他編的?”
“嗯,還有你看院門口掛著的漁網,蒸包子用的蒸籠,都是他編的。”
林清竹笑得眉眼彎彎,“以前也不知道他還有這手藝。”
蕭雨凝沒說話,心里卻翻起了浪。
蘇長河在他印象里就是個吃喝賭的爛人,老婆孩子都養不起,啥時候這么與本事了?會釣魚,會編織,還會蒸包子?還有啥不會的?
正愣神時,里屋傳來孩子們的哭鬧聲。
林清竹趕緊走過去,只見倆孩子正趴在炕桌上畫畫,前襟沾著大片墨漬,兮兮的袖口還蹭了塊泥,灰撲撲的。
“你們倆祖宗!”
林清竹扯過兮兮的胳膊,又氣又笑地拍著她身上的灰,
“早上剛從裁縫店取回來的新衣裳,這才穿了半天,就臟成這樣?”
蕭雨凝這才注意到孩子身上的衣服。
不是村里常見的粗棉布,料子滑溜溜的,在窗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領口還繡著朵小小的綠芽,看著就清爽。“這是……的確良?”
這料子她認得,縣城里最貴的料子,家里過年過節也不舍得扯一匹做衣服,衣服穿幾年就舊了,不劃算。
“可不是嘛。”
林清竹小心翼翼地捏著衣角,像是怕碰壞了。
“長河自己去市場買的,送到裁縫店做成衣服,今早才拿回來的,說這料子結實,孩子穿了耐臟。我的都舍不得穿,孩子們看見新衣服非鬧著要穿,你瞅瞅,才半天就蹭得全是墨,袖口還磨起了毛邊,真是白瞎了這好料子。”
蕭雨凝看著院里院外的光景,又瞅了瞅那身讓她咋舌的小褂,忍不住羨慕。
林清竹真是時運來了,之前她老公那么犯渾,突然之間跟換了個人似的,疼老婆,寵孩子,還能掙錢!
這時,一股濃郁的香味忽然從廚房飄了出來,蕭雨凝的鼻子動了動,循著香味就往廚房走:“這啥味兒啊?聞著就饞人。”
一進廚房,她更是驚得眼睛都直了。
以前那口黑黢黢的老灶臺,如今擦得亮堂堂的,灶臺上擺著的瓦罐盛滿黃澄澄的豬油,旁邊的陶罐里插著幾束曬干的花椒和干辣椒,看著就規整。
墻角立著個半人高的糧囤,鼓鼓囊囊的,掀開蓋子一看,里面的一等米和特等精細面,半點雜質都沒有。
灶臺角落摞著半筐雞蛋,墻掛鉤上還有一排排臘肉,旁邊的陶甕里乘著各種調料,有些是只有供銷社才能買到的稀罕貨。
“這……這還是以前那個灶房漏風、米缸見底的家嗎?”
他喃喃自語,眼神里滿是恍惚,
“就城里那些雙職工家庭,倆大人上班掙工資,怕也未必能頓頓見著肉、筐里攢著這么多雞蛋吧?更別說你家這還擺著臘肉熏腸,這日子過得比四職工家庭都扎實!”
萌萌和兮兮像兩只小饞貓,趴在灶臺邊踮著腳,小鼻子使勁嗅著鍋里的香氣,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盯著翻滾的肉湯。
蘇長河正拿著長柄勺攪鍋,見倆孩子饞得直咽口水,便從旁邊的盤子里夾了兩塊燉得酥爛的排骨,吹涼了遞過去:“慢點吃,當心燙。”
蕭雨凝站在門口看著,心里很欣慰。
這倆孩子以前見著塊窩頭都眼饞,如今竟能捧著排骨吃得這么香甜,可見日子是真的過起來了。
飯差不多做好了,蘇長河招呼她們回屋坐著等會兒開飯。
蕭雨凝環顧屋里的家具,忍不住開了口:“清竹,你們現在日子寬裕了,手里頭有閑錢了,咋不尋思著換換家具?你看這炕桌,腿都晃悠了,用繩子捆著才沒散架;還有那把椅子,榫卯都松了,坐上去吱呀響;墻角那口木箱,漆皮掉得光禿禿的,都露出木頭碴子了……”
蘇長河正端著最后一盤清蒸魚進屋,聽見蕭雨凝的話,插話說:“咋能不換?這炕桌、椅子早該拾掇了。我尋思著秋收后先請木匠來打套新家具,等開春暖和了,就把房子都翻修一下,再建個屋子,孩子慢慢長大了,再擠一個屋也不方便。”
他把魚往桌上一放,“家里的事得一步一步來,先把肚子填飽了,孩子穿暖了,再琢磨住得舒服些。”
蕭雨凝這才點了點頭,也是,日子是過給自己的,輕重緩急拎得清才是實在。
她把目光落回飯桌,瞬間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哪里是農家的晚飯,簡直比城里飯館的席面還豐盛!
一大盆排骨燉豆角,油汪汪的泛著紅光;一盤炒雞蛋黃澄澄的,撒著蔥花;還有一條清蒸魚,鮮香無比,一盤白灼河蝦,解膩,最后是一道油燜螃蟹,每人配一大碗熱乎香甜的大米飯。
這些菜,無論是帶骨的排骨、鮮活的河魚,還是螃蟹、河蝦,都是不常見的好食材。
再配上蘇長河的好手藝,每道菜都像被施了魔法,顏色鮮亮,香氣勾人,明明是家常做法,卻比鎮上館子里的菜看著還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