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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海盜正在進攻第十二號要塞。”
“那些血神信徒已經驅使著維恩加爾的人沖上去了。”
接連兩條最新戰斗消息傳入指揮中心。
“他們靠不住。”陸燼指向閘門,目光落在兩名兇戾天使老兵身上。
卡奧更先浮現起這樣安排的想法,也是同時看向老兵。
后兩人立刻意識到自己該去支援。
“戰團長,讓我也去吧。”
一名新兵站出來請求。
隨后另外二十一名新兵也站出來,沒有重復請求,只是等待陸燼允許。
在戰爭開始之前,兇戾天使選拔了二十二個新兵,他們接受改造后連訓練都未接受,就被留在曼羅斯上。
而這些人如果投入到戰爭中去,恐怕和敵人打個照面,就會被那些又陰狠又經驗十足的混沌星際戰士全殲。
因此陸燼毫不猶豫搖頭:“不行。”
“這場戰爭難道會以我們勝利為結局嗎?”開口請求的新兵又上前一步,“如果要戰死……不,就當是一場實戰訓練,懲戒之主,讓我們像一個真正的兇戾天使那樣戰斗至最后一刻吧。”
“我會的,但不是現在。”陸燼再次否決。
新兵們沉默。
只是交談兩句的功夫,新的戰斗信息就被轉達進來。
“維恩加爾的追隨者們全部臨陣脫逃,跳反到敵人那邊去了。”通訊人員在聽取了一個星際戰士的怒吼后,匯報了情況。
“不能說是跳反,他們本來就是紅海盜。”陸燼毫不意外。
十分鐘過去。
“曼羅斯憲兵……”
通訊人員用這個稱呼去定義那些血神信徒。
“他們與普通士兵一起迎戰敵人,戰斗三分鐘后死傷二十人,防守第十二要塞下方兵營的士兵中,有兩萬人在第一道防線被擊潰后投降。”
通訊人員聽見那些喜歡咆哮嚎叫的星際戰士惡毒咒罵凡人的軟弱。
指揮中心里幾名軍官低下頭不敢看陸燼。
這里接收到的信息是有限的,反正是十分鐘左右,凡人士兵的防線就被擊潰了。
第一道防線。
可能是地下兵營入口,在遼闊高聳的通道里部署的陣地。
即便凡人軍官們對于星際戰士了解不多,但他們也能夠想到,是凡人士兵被擊潰后,星際戰士一轉眼發現自己孤立無援,然后邊打邊撤死了二十人。
血神信徒是嗜血好戰,但不是蠢貨,畢竟沒打釘子,還不至于戀戰至死,陸燼也覺得多半是凡人士兵撤退時把他們坑了。
“凡人。”
卡奧走到那幾名軍官面前,握持著鏈鋸劍低吼。
“搞清楚是誰不得不與你們一起并肩作戰。”
“為什么你們前線的士兵表現的好像我們裹挾了你們。”
“你們是不是認為自己只要老實交什一稅,戰火就燒不到你們頭上?你們曼羅斯根本交不起什一稅!你們抵抗軍高層在把相關資料呈遞給我們的時候,難道沒讓你們曼羅斯人也看一眼嗎?”
軍官們一言不發,只是羞愧的低著頭。
但被加斯塔林終結者殺死的元帥確實沒把交不起什一稅的事廣而告之。
“抱歉。”
凡人軍官們正準備面對卡奧更兇狠的態度和訓斥,但卻突然聽見一聲道歉。
他們抬起頭看向卡奧。
卡奧坐了下來:“我不該怪你們……歸根結底,審判官為了追殺我們來到曼羅斯上,而如果我們沒有出現在曼羅斯上,可能之后也不會爆發戰爭。”
“不能這么說,大人。”一名軍官開口,“我覺得……以我凡人的視角看來,一切都是超乎預料的。那該死的審判官又不是被你們故意引來曼羅斯的,他自己追過來了能怎么辦?”
“再者,這場戰爭,你們不來曼羅斯,曼羅斯上還是以前的貴族們統治著,帝國和大漩渦之間又怎么可能是因為我們才打一仗?”
“歸根結底……”
軍官五官揉在一起,比哭更難看,更痛苦。
“他們在曼羅斯作戰,跟我們曼羅斯人有什么關系?誰也不用征求我們的意見啊……”
另一名軍官沉聲接話。
“但是該說不說,慈悲使者和我們進行的那場戰爭確實跟你們有關系……當時我也覺得如果不是你們,我們或許不用跟慈悲使者打,不用落得個挨病毒炸彈的下場。”
“可是元帥沒告訴我們,他把我們根本交不了什一稅的事說了……我們與貴族抗爭了上萬年,難道我們會選擇餓死幾十億人去交什一稅嗎?最終不還是得和帝國作戰么?”
“至于之前我的看法,以及剛才數萬名士兵丟棄陣地的事情……”
軍官神情顯得悲涼。
“我們是凡人啊,大人……我們就是這么渺小又下作的生物。”
卡奧不再言語。
他剛剛感到自己有一瞬間被壓力吞噬,所以去指責這些凡人。
現在他不想說什么,只想榮耀的等待最有可能的結局到來。
而陸燼只是沉默,因為他在思量整件事情。
無論怎么想,他都覺得自己確實不應該讓曼羅斯人被獻祭。
正如之前在阿里曼費盡心思準備儀式并運轉儀式后,被恐虐摘了桃子,反把阿里曼和奸奇魔軍消滅然后跟自己青睞的凡人見了一面一樣。
就算不考慮個人觀念,作為一個冰冷的利益抉擇機器去做選擇,在儀式恐讓血神再次降臨,并且包括兇戾天使在內的其他人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選擇抗拒儀式都是必須的。
殺阿巴頓的人,拒絕獻祭這件事,陸燼當時也是在一瞬間仔細考慮過了的。
再想想之前的種種決定,決定摻和曼羅斯的事,和慈悲使者作戰……陸燼覺得就算自己是個利益抉擇機器,自己不摻和曼羅斯的事,兇戾天使和慈悲使者之間的仇恨也會驅使他們摻和進來。
到了平原裝甲大戰之前,就算兇戾天使也變成了抉擇機器,選擇走,休倫也不會放人走,正如之前對兇戾天使軟硬兼施。
陸燼感覺……
好像從自己與兇戾天使們見第一面開始,到現在,無論做出什么抉擇,最后都要受形勢所迫,不存在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歸根結底,還是人少勢弱。
陸燼想要讓兇戾天使逐漸擴張到原有規模,變得強大,讓這個值得尊敬的戰團得以存續……但如今看來,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戰團長?”
卡奧輕聲呼喚。
包括他在內的人都面露擔憂之色。
如同先前杰諾斯和卡奧合伙隱瞞戰團基因缺陷,把戰團典籍中對于嗜殺嗜血基因缺陷的記載撕下來,他們這樣做是當時怕陸燼不愿意按照戰團長遺言那樣帶領戰團。
現在也怕陸燼撂挑子……戰團長一臉沉思,關鍵時刻也不說話,怕不就是后悔自己決定留在兇戾天使。
“怎么了?”陸燼微笑著抬頭問。
卡奧本想說點哪怕大伙都死了也不后悔遵循前任戰團長的遺言,都到這一步了可千萬不能撂挑子。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忒下作,這不就是一種綁架。
于是卡奧說:“其實兇戾天使和他們這些凡人沒什么區別……在戰團的事情上。”
“之前我不留在兇戾天使又能去哪呢?跑到某個帝國世界,某艘艦船上,繼續當連個小孩都保不住的奴隸嗎?”陸燼說,“你們接納了我,你們善待我……更別提我素來不食言,我說要負責到底,便負責到底。”
卡奧神情復雜。
“振作起來。”
陸燼神情堅毅。
“我覺得我們的結局都是會被毀滅的,但我們可以選擇一個配得上我們的最終命運。”
“曼羅斯人,我覺得你們之所以先前有那些在你們看來可恥但實則正常的想法,是因為你們和我們之間,除了反抗貴族之外再無凝聚起來的共識。”
陸燼看著軍官們說。
證據就是,曼羅斯人相信的預言是陸燼能滌蕩仇怨,他們認為在那之后會是一個美好的時代,結果戰火燒過來了。
而現在這種絕境,既是對一條繩上兩只螞蚱的共同考驗,也是一個凝聚新共識的機會。
“凡人并不下作卑賤,至少不全是這樣。”
“無論這場戰爭和曼羅斯整個世界上所有人的命運如何,我們都將并肩作戰到最后一刻。”
“為了曼羅斯。”
陸燼右手抵住胸口,向面前凡人行禮。
“為了曼羅斯。”軍官們抵胸行禮,“為了兇戾天使為了懲戒之主。”
兇戾天使們感應到了什么,聚集在一起。
陸燼望向他們:“去支援第十二號要塞的地下兵營,你們只有一個目標,確保巢都自東數,總計六座地下兵營的人撤退到底巢。”
他決定投入全部兵力。
先前投入的兩名老兵杯水車薪,他們只是可能作為指揮官在前線提振士氣,現在才是真的支援。
雖然總計三十七個兇戾天使,其中還有二十二名老兵,放到東線也是杯水車薪,在大規模戰爭中恐怕只能濺起一朵水花。
陸燼再看向凡人軍官們:“指揮權交給你們,你們挑選人手成立指揮部,下令收縮防線,讓所有人到底巢來。”
“指揮權交給我們?那您如果不坐鎮這里……”
“我會去西線,我會親自到那里,確保巢都自西數起……所有地下兵營中的人撤離到底巢,盡可能撤離到底巢。”
陸燼的策略顯而易見。
那就是集中力量防守底巢,全面收縮后,如果敵人意圖攻占底巢,那就打巷戰一般的防守戰。
“卡奧。”
陸燼轉頭看向自己認為也適合當戰團長的人。
他慢慢走過去,開始拆卸臂甲,然后是肩甲。
“你們到了那也僅僅是起到提振士氣的作用,穿著我的盔甲去吧。他們會認為你是我,然后懲戒之主就會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與當地人并肩作戰。”
卡奧想要拒絕。
陸燼卻沒給他說話機會:“如果我們終結于曼羅斯之上,與混沌星際戰士戰斗的你們,會被認為并未投身混沌。未來會有人為你們伸冤的。”
卡奧一時語塞。
在指揮中心這一別,沒準就是永別了。
“本無榮耀。”陸燼脫下所有盔甲部件,“為了兇戾天使!”
“本無榮耀。”兇戾天使們低聲說出那句專屬于戰團的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