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線。
上萬人在建筑陰影中穿梭,匯聚在一座被城墻保護的建筑外。
陸燼躲藏在一座廢墟后,用觀瞄系統直接觀察建筑防御狀況。
他們之所以會來到這,是因為近期戰場上突然出現一個傳聞——那些在戰爭中因爆炸或其他原因失去意識的人,都被帝國抓為俘虜關在一座有城墻保護的建筑里。
帝國開始建戰俘營了!
這個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消息,如果搭配上那城墻表面懸掛的噬人鯊戰團標志,則會更讓人驚奇不已。
陸燼帶精銳凡人部隊來到這,就是為了驗證這個消息是真是假。
守備力量逐漸被終結者甲觀瞄系統掃描標記。
這份信息在曼羅斯士兵佩戴的單兵戰術目鏡間流轉——更多地下古代設施在曼羅斯之魂給予的啟示中被發現,除了找到封存起來的遠古武器外,還有一些軍工生產線被找到并投入運用。
曼羅斯人的工匠協會根據戰爭形勢設計了一些新裝備。
曼羅斯人的武裝正在進化,連同戰術一起進化,可想而知,無論是帝國還是混沌,都將推進的更為艱難。
精準射手們潛伏到更前方,灰色迷彩服將他們的身體隱藏在廢墟中。
他們端起高斯步槍瞄準城墻上的敵人。
高斯步槍開始蓄能,只要扣動扳機,一枚足以擊穿陶鋼盔甲的子彈就會發射出去。
“停火!”
每個人的戰術目鏡上都浮現起警告標志。
高斯步槍蓄能時的微弱嗡聲逐漸平息。
只見城墻閘門轟然開啟,一臺噬人鯊戰團的蔑視者無畏機甲邁步走出。
古老無畏機甲在走出百米后停住腳步,觀察了一下四周。
裝甲載具從城門中駛出。
然后是噬人鯊和米諾陶戰團的星際戰士。
更后面,則是幾千名曼羅斯人俘虜。
他們的琵琶骨被鋒利鐵鏈穿過,所有人都被一條鐵鏈串在一起,當噬人鯊戰團的凡人輔助軍拽動鐵鏈時,曼羅斯人就會被劇痛驅使著前進。
這就是傳聞中的俘虜了。
每一個曼羅斯人俘虜背后都背著一個箱子,在人們踉蹌前進時,那箱子就晃蕩著,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
“別躲了!”
無畏機甲發出震顫整片廢墟的聲音。
星際戰士們整齊劃一的拉上爆彈槍保險。
蔑視者無畏沒有佩戴除了動力爪之外的任何遠程武器,那些裝甲載具也全部偏著炮塔。
在其中一臺奇美拉運兵車里,噬人鯊戰團長泰伯利斯跳了出來,走到戰俘們前方,對著廢墟肅立。
陸燼也從廢墟中走出,來到距離泰伯利斯百米的地方俯視著他。
“把你的人帶走,然后回去告訴戰線上的其他人,別貿然進攻,正在交戰的能投降就投降,下一批被送出來的俘虜不穿琵琶骨!”泰伯利斯指向曼羅斯俘虜們。
“你們……”陸燼思考了一下,憑借自己對于宏觀局勢的了解,逐漸猜測出帝國的意圖。
那就是帝國現在可能想撤,但又不想讓曼羅斯徹底倒向混沌。
于是不再打算使用武力手段征服曼羅斯。
陸燼一時不知說些什么,最終萬般感慨化作一句疑問:“之前我主動突擊你們的旗艦時想要問你,你怎么沒死?”
泰伯利斯也有話想對陸燼說,所以此時就作答了:“一位叫考爾的賢者在艦隊里短暫停留,他救了我和莫洛。”
“貝利撒留·考爾?”
“是的。”
陸燼心想:難怪這泰伯利斯還能活著。
“你先前狠狠羞辱了我的兩個戰士。”泰伯利斯質問自己想問的事情,“我以為你至少是個值得尊敬的戰士,你會知道應該給予敵人何種對待,他們又不是莫里斯,你憑什么羞辱他們。”
陸燼回憶起沙索爾和基諾這倆人。
對于這倆人而言,被俘虜了還活著回去,還被當了工具人,那確實是侮辱。
“但那是我必須得做的。”陸燼說,“換做是你,泰伯利斯,你會選擇成全敵人的榮耀之死,還是選擇多為你戰團中的冤死者考慮?”
泰伯利斯別過頭去。
陸燼看這家伙的態度,以及說的話,便意識到誘殺事件已經在很多人眼中是實打實的冤案。
但之后發生的一些事情已成事實,還活著的兇戾天使對于后來發生的事情沒有什么可伸冤的。
“你們對基諾和沙索爾說的話……”泰伯利斯短暫沉默后又開口,“我只有一句衷告,那就是你們如果要踐行什么,就做好去死的準備。”
陸燼默默聽著。
“我曾經像你一樣考慮過掌控自己的命運,讓噬人鯊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但結果……”
泰伯利斯繼續說:
“就像現在。”
“我明明已經想好了消滅你們的策略,我明明能夠做到把你們趕盡殺絕。”
“但一個凡人的一句話,我就得親自護送這些帝國叛徒出來,然后按照他的命令和你說一些事情。”
陸燼想到,泰伯利斯想說的其實就是:到底多強才算強。
陸燼曾想過,如果自己和兇戾天使足夠強大,就不會被形勢裹挾,不必做不想做的事情。
泰伯利斯肯定私下里好好琢磨過兇戾天使的事情,以及他自己兩位戰士聽到的話語,然后在今天才會說這些。
拐彎抹角的想表達的,就是一句話:你們要是真的忠誠,就自己把自己解決了吧。連我們噬人鯊一個游離于帝國權力外的戰團都會迫不得已,別說你們。
“你口中那個支配你們的凡人讓你說什么?”陸燼不想和泰伯利斯斗嘴。
“你們兇戾天使是叛徒,這是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實。”
泰伯利斯原話復述。
“但是曼羅斯人跟你們不一樣,他們始終站在帝國這邊抵抗著紅海盜,用血與火證明了他們對虛空之父……帝皇的忠誠。”
“如果因形勢所迫,或被你們蠱惑的當地人愿意棄暗投明,那么曼羅斯將會得到優待,帝國將以王座的名義嘉獎那些在抵抗紅海盜過程中死傷的忠誠之人。”
“贊美黃金王座,贊美忠誠勇敢的曼羅斯人。”
說完這番話,泰伯利斯嘬了下尖牙,越發覺得那位大人點名道姓讓自己過來說這件事是一次侮辱。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么會忍不住跟我說你也想過掌控命運的事了。”陸燼非常平靜。
只是幾句交談,再加上對宏觀的了解,陸燼就拼湊出帝國的想法。
恐懼之眼那邊告急。
帝國艦隊急需擺脫這場敲打紅海盜的戰爭,然后趕赴前線。
亞空間風暴又肆虐起來,雖然不知道是誰搞的,反正曼羅斯作為航線上的重要星球必須得到重視。
打又打不下來,炸了又不能,那就只能把過往一筆勾銷,至少確保曼羅斯人在恐懼之眼那邊的危機解除,又將面對屠刀之前不徹底倒向紅海盜。
至于曼羅斯人忠不忠誠,之前又做了什么,全憑泰伯利斯口中那位凡人的一張嘴。
反正當地人連紅海盜一起打,屆時給帝國高層的匯報可以不提帝國在曼羅斯人手中有多大損失,只提曼羅斯人死了多少人,以及消滅了多少紅海盜。
而眼前的泰伯利斯無疑是不服的,但他也沒辦法,讓他打他就得打,讓他停他就必須停。
至少在被別人掌控這方面,噬人鯊能跟兇戾天使共情了。
“如果下次我們又成為敵人,你最好把考爾帶在身邊,讓他隨時能救你。”陸燼指了指脖頸。
泰伯利斯轉身便走。
陸燼看向那些戰俘。
曼羅斯士兵正在把鐵鏈從戰斧琵琶骨里抽出來,這些戰俘打開自己背后的箱子。
箱子里面是面包和黃油這些連帝國的軍官都極少能吃到的東西。
面包可不是陸燼曾經吃過的那種名為面包的淀粉結塊,而是小麥做的烘焙食物。
……
一段時間后。
底巢指揮中心。
休倫出現在全息影像上,陸燼則和怒目圓睜的兇戾天使們站在一起,看著這個紅海盜之主。
“曼羅斯事件確實是我擺了你們一道。”
“但你們又不愿意真的加入紅海盜,我把實話跟你們說了,你們肯定不會服從命令。”
“我就只能用一個屢試不爽的手段擺弄你們了。”
休倫坐在指揮王座上,似笑非笑的說著。
“那就是制造或利用你們面對的極端困境,然后讓你們既能隨心行事,又能給我帶來利益。”
“這種手段……陸燼你記住了,下次再碰上我這樣擅長操控別人的人,別吃這套手段。”
陸燼思考著。
休倫確實擅長控制別人。
曼羅斯事件其實就是一個放大版本的救兇戾天使的事件,背后原理是通用的。
比如之前休倫讓他選擇:去競技場,或者眼看所有船員被殺死。
陸燼選擇第一個是被迫的,不想陷入被迫選擇后的困境就得選第二個,然后船員都死光,暴戾獠牙號就算被休倫拖回來也沒人能開了,徹底完蛋,永遠跑不出紅海盜手心。
唯一的破局之策就是把紅海盜和休倫都干掉,然后再去干狡詐獵犬……但這是陷入幻想了。
面對這種休倫自己制造的,或是形勢演變出來的抉擇困境,選哪個都對休倫有利,然后就只能按照自己的觀念再結合利益最大化思維去做抉擇,就相當于籠子里的倉鼠。
“我加入紅海盜,讓我去你的艦船上當面跟你談吧。”陸燼面無表情的說。
“學壞了。你直接說想砍我不就行了。”休倫哼笑起來,“那你是選擇砍我,還是選擇讓曼羅斯人能更好的活下去?”
接著休倫忽然陷入沉思。
良久后,他緩緩開口:“站在你的角度想一下,其實在我看來你想不按照我給你的路徑走,你就只能選擇漠視一切。船員們死了,無所謂,曼羅斯人死了,無所謂。你就在紅海盜里當一個隨波逐流的人,直到我徹底對你失去興趣,然后你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里。”
“別愁眉苦臉的,現在這情況難道不好嗎?你幫曼羅斯人打出了價值,我和帝國都不想讓他們倒向另一方……”
“誰又能不被操控,真正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實話說,我覺得自己也是諸神的傀儡和棋子,只不過我從帝皇的棋簍里被拿到諸神的棋簍里。”
“哈哈哈哈!站在曼羅斯人角度上看待這事……誰能想到最后給我們解圍的是阿巴頓呢?怪不得阿里曼信奉命運之主。”
休倫突然一番感慨,似是胡言亂語。
最終他抬起頭,笑容消失:“我幫你救了兇戾天使的人,你幫我做了事,我在曼羅斯事件上擺了你一道,你不欠我什么,但我欠你的。接下來你想干什么,隨意吧。但別說想砍死我,我建議你把兇戾天使經營到比紅海盜還強的時候再來殺我,這是為你好。”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陸燼豎起食指,“肆虐的亞空間風暴是不是那個雙頭惡魔做的?”
休倫搖頭:“它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亞空間風暴會出現,可能曼羅斯上死的人足夠多,也可能是因為別的……”
陸燼示意關掉通訊。
眾人均是一陣沉默。
既悲愴,又有劫后余生的幸運感。
此時指揮中心角落里忽然傳出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燼疑惑的看去。
凱斯倚靠著墻角,笑的前仰后合。
“啊哈哈哈哈哈!”
“剛才……剛才休倫說不會被利用的漠視一切的人……我想到了安格隆!哈哈哈哈哈!”
“要是變成他那樣的人可太完蛋啦!哈哈哈哈哈!”
兇戾天使們一臉懵。
陸燼倒是能猜測到一點——凱斯,這個吞世者萬古長戰老兵想到了安格隆,安格隆就是在兄弟姐妹被殺死后再也沒有在乎的人,于是漠視一切。
稀里糊涂的當了軍團領袖,稀里糊涂的被兄弟洛嘉升魔,成了恐虐惡魔王子后還不受恐虐的待見。
作為一個原體,其整個人生突出一個悲催……
“戰爭是不是結束了?”卡奧收回眼神,看向陸燼,“我們……”
“阿巴頓間接給我們解圍了。”陸燼說,“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