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頂著巨大布包的公共汽車,在所有時空的注視下,慢悠悠地開遠(yuǎn)了。
它留下的震撼,卻比剛剛那朵蘑菇云,更加詭異,更加令人費(fèi)解。
天幕畫面隨之拉遠(yuǎn)。
更多的城市街道,更多的車輛,映入眼簾。
無一例外。
無論是小轎車,還是大卡車,車頂都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灰色大包,像一個個附著在鋼鐵軀體上的丑陋腫瘤。
這些車輛在馬路上行駛,速度緩慢,姿態(tài)滑稽,卻又透著一股令人心頭發(fā)酸的窘迫。
“這……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大唐太極殿,房玄齡再也忍不住,問出了所有人的困惑。
長孫無忌眉頭緊鎖:“看樣子,是靠車頂那大包里的氣在跑?可后世的車輛不都是燒油的嗎?”
李世民死死盯著天幕,他預(yù)感到,后世子孫遇到的麻煩,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棘手。
果然,天幕之上,幾個醒目的大字浮現(xiàn)。
【煤氣包】
字幕隨之解釋。
【由于汽油極度短缺,無法滿足基本的社會運(yùn)轉(zhuǎn)需求,后世華夏只能想盡辦法,用煤氣、天然氣、甚至沼氣作為替代燃料,充入橡膠制成的氣囊中,驅(qū)動車輛。】
【此為,無奈之舉。】
無奈之舉!
這四個字,讓剛剛還因核武而熱血沸騰的帝王將相們,心臟猛地一抽。
大明謹(jǐn)身殿。
朱元璋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
他一拳砸在龍椅扶手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娘的!連那毀天滅地的大蘑菇都造出來了,連個車都跑不起來?!”
“這叫個什么事兒!”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這后世,怎么處處都透著一股子邪門?
一邊是能把天捅個窟窿的無上偉力。
一邊卻是連尋常車輛都要背著個大氣包才能挪動的窘迫。
這種強(qiáng)烈的撕裂感,讓老朱的腦子陣陣發(fā)懵。
“上位息怒。”劉伯溫在一旁勸道,“此事恐怕沒那么簡單。天幕言‘汽油短缺’,必有其重大緣由。”
天幕的畫面,適時地轉(zhuǎn)為黑白。
時間,追溯到了一個所有人都熟悉的,屈辱的年代。
清末,民初。
一個穿著長袍馬褂的富家翁,正從一個洋人手里,寶貝似的接過一盞玻璃罩的煤油燈。
那洋人臉上掛著傲慢的微笑,嘴里吐出的,是一個個當(dāng)時國人趨之若鶩的名字。
“美孚,亞細(xì)亞,德士古……”
【自清末始,華夏大地所需石油,幾乎百分之百依賴進(jìn)口。】
【百姓燈油,工廠燃料,盡數(shù)被外國公司壟斷。】
【他們在中國劃分勢力范圍,肆意抬高價格,攫取驚天暴利,國人稱之為——洋油。】
畫面里,黃浦江上,懸掛著外國旗幟的油輪往來不絕,將一桶桶“洋油”運(yùn)上碼頭。
而碼頭上,是無數(shù)衣衫襤褸的中國勞工,在外國監(jiān)工的呵斥下,像螞蟻一樣辛苦地搬運(yùn)著。
“豈有此理!”
咸陽宮內(nèi),嬴政勃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
“偌大華夏,九州方圓,豈會沒有此物?!”
“這幫狗娘養(yǎng)的!”朱元璋的罵聲更是直接,“從咱華夏搶走了銀子,現(xiàn)在又拿來他們的油!里外里都是他們賺!”
更讓所有帝王感到憋屈的,還在后面。
天幕上,出現(xiàn)了一位白人地質(zhì)學(xué)家的照片,照片下的字幕,寫著他的“權(quán)威論斷”。
【華夏陸相地層不可能生成和積聚有開采價值的石油。】
【翻譯一下就是:華夏,是個貧油國。】
這句論斷,如同一道惡毒的詛咒,在天幕上久久不散。
“放屁!”
朱元璋直接爆了粗口,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
“又是洋人的鬼話!信他個球!咱腳底下這片地,埋著多少寶貝,他一個外人知道個屁!”
“分明是他們不想讓后世找到,好一直賣他們的‘洋油’!”
老朱不懂什么“陸相地層”,但他懂人心!
這幫孫子,壞得很!
天幕里,傳來了一道沉穩(wěn)而堅定的聲音。
“工業(yè)是國家的筋骨!”
“石油就是血液!”
“我們不能總靠著輸血過日子,貧血的國家,腰桿子是挺不直的!”
“必須找到我們自己的大動脈!”
一聲令下!
一場規(guī)模空前的石油勘探大會戰(zhàn),在華夏廣袤的土地上,轟然展開!
天幕的畫面,開始飛速切換。
戈壁灘上,勘探隊員頂著烈日,皮膚被曬得黢黑。
黃土高坡上,有人背著沉重設(shè)備,一步一個腳印向上攀爬。
沼澤泥地里,一支隊伍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前行。
他們拿著最簡陋的儀器,靠著雙腿,丈量著祖國的每一寸土地。
一次次的希望。
又一次次的失望。
打下去的鉆井,帶出來的,只有泥土和砂石。
“沒有。”
“這里也沒有。”
“還是沒有……”
失敗的消息,接連不斷地傳來。
那位外國專家的“貧油論”,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難道,華夏真的與石油無緣?
所有時空的觀眾,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他們剛剛才見證了“兩彈結(jié)合”的輝煌,難道轉(zhuǎn)眼就要看到后世華夏被這石油活活憋死?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一絲絕望之際。
天幕畫面,定格在了東北,一片廣袤無垠的松嫩平原上。
一臺名為“松基三井”的鉆機(jī),正在發(fā)出最后的轟鳴。
突然!
一股黑色的油流,夾雜著巨大的氣壓,猛地從井口噴涌而出!
沖天而起!
那黑色的油龍,閃爍著原始而野性的光澤!
所有在場的勘探隊員,都愣住了。
幾秒鐘后,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
“出油了——!”
“出油了!是工業(yè)油流啊!”
剎那間,整個鉆井平臺,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
人們?nèi)拥羰掷锏墓ぞ撸拥纛^上的安全帽,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噴涌的油流!
他們擁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任由那珍貴如血的黑色液體,將他們從頭到腳淋個濕透。
那一張張被油污覆蓋的臉上,綻放出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燦爛,最純粹的笑容!
這一天,是一九五九年,九月二十六日。
距離后世華夏的十周年國慶,僅有幾天之遙。
為了紀(jì)念這個偉大的發(fā)現(xiàn),為了慶祝祖國的生日,這片沉睡了億萬年的地下寶藏,被賦予了一個響亮而光榮的名字——
【大慶油田!】
“好!”
“好啊!”
謹(jǐn)身殿里,朱元璋激動得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來,滿臉的紅光!
“找到了!咱就說嘛!咱華夏的地底下,怎么可能沒有寶貝!”
“這下,看那幫洋人還怎么放屁!”
李世民也是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慶,大大的慶祝!好名字!好兆頭!”
找到了石油,就等于找到了國家的血液。
那汽車頂著煤氣包的窘迫場面,應(yīng)該很快就能成為歷史了吧?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然而,天幕的旁白,卻讓他們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
【油田找到了,但新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
畫面一轉(zhuǎn)。
喜悅的歡呼聲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呼嘯的,能刮掉人一層皮的凜冽寒風(fēng)。
鏡頭所及之處,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這里,就是剛剛發(fā)現(xiàn)油田的大慶。
此時,已是嚴(yán)冬。
氣溫,零下三十多度。
滴水成冰,呵氣成霜。
就在這片荒無人煙的極寒之地,一列列悶罐火車,從四面八方駛來。
車門打開,成千上萬的人,涌出車廂。
他們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退伍軍人。
他們是朝氣蓬勃的石油工人。
他們是剛剛走出校門的技術(shù)人員。
數(shù)萬大軍,匯集于此。
他們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在這片冰封的荒原上,建起一座華夏最大的油田,為祖國,獻(xiàn)上石油!
鏡頭,緩緩地從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臉上掃過。
最后,定格在了一個剛剛跳下火車的漢子身上。
他身材敦實(shí),穿著厚厚的棉襖,頭上戴著一頂狗皮氈帽。
風(fēng)雪刮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紅痕。
可他的那雙眼睛,卻在漫天風(fēng)雪里燃燒著,足以融化這片冰原!
天幕旁白,變得無比激昂。
【有條件,要上!】
【沒有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上!】
【一場不亞于戰(zhàn)爭的‘石油大會戰(zhàn)’,即將在這片冰封的土地上,正式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