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那行“侵略者的敗亡,已然注定”的金字,余溫尚存。
光芒卻驟然一斂。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籠罩諸天萬界的恢弘畫卷,消失得無影無蹤。
蒼穹,又變回了那片亙古不變的蒼穹。
咸陽宮內,嬴政猛地抬頭,龍袍下的身軀微微一震。
沒了?
這就沒了?
大唐,太極殿,李世民眉頭緊鎖。
這感覺,就像最激烈的戰(zhàn)役進行到一半,戰(zhàn)鼓聲卻戛然而止。
漢朝,未央宮,劉徹臉上的狂喜與驕傲,僵硬在那里,顯得有幾分荒誕。
大明,奉天殿,朱元璋直接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股火氣直沖腦門。
“搞什么鬼?咱還沒看夠呢!”
所有時空,都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空虛之中。
但帝王的心性,終究非常人可比。
空虛之后,是更加熾熱的火焰在胸中燃燒。
那是被未來點燃的,要將現(xiàn)在徹底顛覆,將命運攥入掌中的瘋狂野心!
……
歲月流轉,光陰無聲。
沒有了天幕的喧囂,歷史的巨輪卻在每一個時空,以一種令人戰(zhàn)栗的速度瘋狂偏離軌道。
大秦,咸陽。
始皇帝的案頭,再無尋仙問藥的竹簡。
一道道讓整個帝國都為之震動的政令,如狂風驟雨般發(fā)出。
馳道工程不計成本地加速,北境軍團的兵鋒磨得更加銳利,南征百越的策略變得更為靈活。
終于,這一日。
咸陽宮大殿,寂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嬴政高坐于王座之上,那雙看過未來的眼睛,正俯瞰著下方跪著的十幾道身影。
為首那人,四十上下,面相里帶著幾分市井的油滑,此刻卻被殿內的威壓嚇得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滾落,浸濕了衣領。
正是沛縣泗水亭長,劉邦。
在他身后,蕭何面色煞白,但眼神尚能維持鎮(zhèn)定,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成了拳。
樊噲那雙銅鈴大的眼睛里全是壓抑的怒火,若不是夏侯嬰拼死從后面按住他的肩膀,這位屠狗的壯士怕是早已跳將起來。
嬴政,動了。
他緩緩起身,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他來到劉邦面前,右手握住了腰間的“天問”。
“鏘——”
長劍出鞘,其音清越,如龍吟九天。
劍身映出的寒光,讓劉邦只覺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凍結。
然而,那致命的劍尖,并未指向他的咽喉。
而是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嬴政的聲音很輕。
“漢高祖?”
這三個字,比劍鋒更冷。
劉邦渾身劇烈一顫,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狂咽著口水,舌頭都打了結,幾乎是哭著喊了出來。
“沒,沒,不是!政哥!不,陛下!您可千萬別聽天幕瞎說啊!”
那聲脫口而出的“政哥”,讓殿內李斯等一眾大臣眼皮狂跳,無不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嬴政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怒意。
他收回天問劍,還劍入鞘,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合鳴。
“來。”
“給朕介紹介紹,你這些……兄弟。”
劉邦如蒙大赦,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也顧不得擦汗,連滾帶爬地轉身,指著身后眾人,語速快得像在報菜名。
“諾!”
“陛下!這是蕭何,咱沛縣的主吏掾,管錢糧戶籍的,腦子最好使!”
“這是曹參,獄掾!這是樊噲,賣狗肉的,我倆能穿一條褲子!”
“這是周勃,夏侯嬰,王陵,周昌,任敖,盧綰……都,都是我兄弟!”
嬴政的目光從蕭何那張強作鎮(zhèn)定的臉上掠過,又在樊噲那股子悍勇之氣上停頓了一瞬,最后落回劉邦身上。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丞相李斯上前一步。
“陛下,此人,便是韓信。”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青年,獨自站在殿角,身形并不魁梧,神情甚至帶著幾分落魄,卻自有一股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孤寒之氣。
他就是兵仙,韓信。
嬴政的目光,終于變得灼熱。
“韓信。”
“草民在。”韓信躬身,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天幕說你,連百萬之軍,戰(zhàn)必勝,攻必取。”嬴政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審視的威壓。
韓信沒有回答。
沉默,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一旁的蒙恬,這位大秦軍方的擎天玉柱,早已按捺不住。
那不是嫉妒,而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渴望,一種將領對兵道極致的向往。
蒙恬出列,甲胄鏗鏘,對著嬴政一拱手。
“陛下,臣請與韓信,論證一番!”
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準。”
沒有沙盤,沒有地圖。
蒙恬的聲音沉穩(wěn)如山,直擊要害。
“若匈奴三十萬鐵騎繞過長城,兵鋒直指甘泉宮,你當如何?”
這是一個極其刁鉆,也是蒙恬日夜懸心的問題。
韓信幾乎沒有思索,脫口而出。
“匈奴全軍皆騎,其利在速,其弊在無備。以三萬精騎出子午谷,佯裝截其歸路,焚其草原,此為攻心。匈奴聞之,必分兵回救,軍心已亂。”
“再以五萬大軍,于涇陽設伏,以逸待勞,待其彷徨猶豫之際,一戰(zhàn)可定。”
蒙恬眼神爆出一團精光!
他想的是如何正面層層阻擊,而韓信想的卻是釜底抽薪,攻其必救,引君入甕!
韓信并未停下,抬眼直視蒙恬,反問道。
“若蒙將軍領三十萬大軍出塞北伐,孤軍深入,卻被斷了糧道,軍中三日無糧,又當如何?”
這一下,輪到蒙恬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大殿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兩位絕世將星,用言語進行著最驚心動魄的沙盤推演。
一個用兵如山,堂堂正正,步步為營,是王道之兵。
一個用兵如水,奇詭莫測,劍走偏鋒,是霸道之兵。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沉默。
蒙恬深吸一口氣,對著韓信,鄭重地抱拳,深深一躬。
“韓信之才,鬼神莫測,臣,自愧不如。”
韓信亦是回禮,目光中第一次有了光彩。
“蒙將軍用兵,穩(wěn)如山岳,堂堂正正,信,學到了。”
沒有勝負。
只有英雄間的惺惺相惜。
嬴政看著這一幕,看著殿中那群形態(tài)各異,卻都身懷經(jīng)天緯地之才的“漢初天團”。
看著那兩個已經(jīng)開始低聲交流兵法心得的絕代將才。
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發(fā)自內心的,掌控一切的笑容。
漢?
從今日起,我所在時空,再無漢!
(我勒個去,本來想寫開羅宣言的,但是發(fā)現(xiàn)涉及的太多,風險劇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