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當空,星河倒懸。
宇文昭回到家時,他的娘還給他留著門,來回在破舊院子里踱步。
“娘快來,你看我買了什么?”
傻娘跟著一起進到屋內,見宇文昭將一個包袱,放在桌子上攤開。
里面散落一堆紅糖。
“這是糖,好多糖啊。”
說著傻娘就撿起一塊,喂給了宇文昭,另一只手已經放到了自己嘴里:“好甜啊,昭兒快吃,好甜!”
宇文昭心中一暖,看著親娘開心,也不枉他半夜去敲寡婦門,把她家存下的紅糖都低價買了回來。
隋末的制糖技術以熬煮甘蔗汁為主,紅糖形態多為棕褐色或黑褐色的塊狀、粒狀,質地較粗糙。
不僅含有較多甘蔗渣、色素及雜質,甜度也比不上現代工藝下的白糖。
而且因工藝限制,這個時候的紅糖常帶有焦糊味,口感亦是不好。
當然宇文昭買了十多斤紅糖,可不是為了放家里吃。
而是因為白天吃糖葫蘆時,想到的發財路子。
這年頭可沒有白糖這種稀罕物。晶瑩剔透,雪白如玉,而且甜度是這種焦糊紅糖的三五倍不止。
關鍵是今晚找到了買家,紅樓寶船上的兩位佳人,絕對愿意出高價購買。
“明天開始就制白糖,等有了積累,就跳出齊郡,往關中長安地區落腳。
嗯...這個時候的長安城應該是叫大興。”
往長安跑,還是有他的戰略設想,無論是楊玄感反叛、李密瓦崗寨勢力,在最初他們的第一選擇,都是要占領長安。
歷史上,五年后李淵晉陽起兵,蕩平山西隋軍后,率主力西渡黃河,目標直指關中。
自己必須趁這段時間,讓自己強大起來,不然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無權無勢,又沒有資本積累,拉不出自己的隊伍。
如何能搭上大唐的頭班車。
想當年,自己學習李世民征戰四方的那段歷史,可是亢奮得幾度睡不好覺。誰不敬佩這樣的大英雄。
“五年只是歷史記載,這之前,若是自己在大興城有自己的勢力,說不定李淵會提前聯系我。”
至于針對他的人,宇文昭暫時沒有放在心上,等眼前事了,再與紅樓寶船那邊做幾次交易,自己就可以離開齊郡了。
戚氏,以及背后的整個戚家,都不是現在的自己能抗衡的。
攻略長安才是當下目標。
......
第二日一早,宇文昭便跑到地里找秸稈,燒草木灰。
制作白糖,無非是三步:
第一步將塊狀紅糖敲碎,加水加熱,攪拌至完全溶解,制成紅糖溶液。
再用紗布多層過濾溶液,祛除其中不溶于水的雜質。
這一步還好,控制火候,慢慢溶解就行。
第二步參用適當的草木灰,利用其堿性吸附部分色素,多次過濾后,取上層清液。
看著宇文昭往糖水里灑草木灰時,急得傻娘手舞足蹈,怪他糟蹋紅糖。
宇文昭安慰母親:“娘別急,相信昭兒,等之后給你一份好似雪一樣白的糖吃。”
“雪那樣白嗎?”
“嗯,當然!”
靜置的時間有些長,而且想要脫色效果好,需要反復進行這一步工序。
宇文昭也不急,將買來的糖分成幾批,制作。若是草木灰效果不行,自己還可以采用黃泥漿脫色的方法。
直到晚上,將靜置幾遍的清液,都收集在一起,統統倒入到了鐵鍋之中。
開始最后一步熬煮......
沒過多久,一直守在宇文昭身邊的親娘,瞪大眼睛喊道:“哇,這是什么,怎么變成白色了?”
看著越來越粘稠的漿液,表面浮現了一層白霜時,
宇文昭笑著將漿液倒入陶罐。
“好了,等到漿液變冷,就有最甜的白糖吃了!”
傻娘一臉好奇,伸出手指要去陶罐里戳,嚇得宇文昭一跳。
“娘,你別急啊,等他冷卻就好。”
見娘有些著急,宇文昭又端來一盆冷水,給陶罐物理降溫。
許久,直到徹底冷卻后,宇文昭拿了一根筷子攪動。
“成了!”
宇文昭將白糖倒在盤子中,果然如同他之前說的一樣,雪白的白糖,好似粗砂一樣,在盤子里形成了一座小山。
看得娘親兩眼冒光。
在油燈照耀下,宇文昭知道,這白砂糖還不算特別白,而且出糖率也不高,最多是三成。
不過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嘗試而已。
“嘗一嘗?”
親娘伸出手指捻起一小撮,放在手心碾,奇怪地伸出舌頭舔了舔。
下一刻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甜,這個白色的糖好甜,昭兒,你也嘗嘗!”
說完,就直接抓起一撮白糖,懟進了宇文昭口中:“好吃吧!”
宇文昭反復點著頭,眼中泛起了淚光。
后面兩日,宇文昭又嘗試了利用黃泥水脫色的方法,發現只要控制好比例,效果都不錯。
黃泥水脫色方法更好控制,只是黃泥水本身就要洗干凈,若是不純凈,反而影響成色。
直到掌握了最佳配置比例后,出了一斤,品相與甜度都最佳的白糖。
宇文昭將白砂糖分作兩份,一份揣在傻娘懷里,叫她心不安的時候,就吃點白糖。
而剩下的一包,便是他準備貨與秦老板的樣品。
想著傻娘這兩天圍著他開心的模樣,特別是吃過白糖以后,發自內心真誠的笑意,叫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親情。
一夜無話,在他懷揣著發財致富的想法進入夢中時,現實卻一步步改變了他想要步入的軌跡。
......
到了還錢的日子。
宇文昭老早起來,按照前世的記憶,把被子疊成了豆腐塊,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術,院門便被砸得砰砰作響。
“開門!你這個廢物,以為不開門,就能躲得掉嗎?”
“開門...”
猛地拉開門時,王麻子恰好抬起腳踹了過來。
宇文昭側身一躲,王麻子一腳踹空,直接摔進了院子。
“王麻子,大清早砸我家門,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借了李員外的錢,怎么想賴著不還嗎?”
宇文昭本就一身暴汗,肌肉緊繃,恨不得上去打死這貨。
“那是我跟李員外的事,要你操什么心,你要是在我家鬧事,看我不捶死你!”
王麻子剛爬起來,見宇文昭揚起拳頭,嚇得退了半步,不知道如何回答。
“干什么!王麻子說的可沒錯,你欠我錢,我要你的帳,天經地義。”
轉身時,一群人簇擁著李員外,都擠進了小院。
此時的李員外,哪還有三天前那副和藹可親,仗義解囊的和善表情。
兩條胡子上翹,歪著頭,淌著八字步,扁著嘴說道:
“欠債還錢,你若沒錢,今日便要賣入我李家,入賤籍!”
身后一群漢子,個個身強體壯,不遠處還停著身著官服的衙役。
宇文昭:裝都不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