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你有問題,那就問吧。”
校長雙肘撐在辦公桌上,身體前傾,看著路明非。
路明非想了想,抬起頭來,平靜地問道:
“羅納德·唐,他怎么會是青銅與火之王?龍也可以是人形的嗎”
校長點點頭:
“你以前想來,所謂屠龍,大概是殺死一個大怪物。但是龍確實可能以人類的面貌出現,但他們仍是異族,對于整個世界的理解都和我們不同,無法作為人類看待?!?/p>
一只大信封被遞到路明非面前。路明非打開信封,手微微地抖了一下,里面是一張老唐的照片,老唐和一群人在一張桌子旁玩牌,背景是個咖啡館,陽光從落地窗里照進來,老唐年輕的臉上一抹明亮。
“我想,我應該不用介紹了?!?/p>
校長向路明非微微致意。
“其實你們出發前就掌握了他的資料,沒有告訴你,因為知道你們在網上認識?!?/p>
路明非撓了撓頭。
出發前、甚至到和小魔鬼簽訂契約那一刻,他都還是個活的渾渾噩噩的衰仔。如果那時候他就知道老唐是龍王諾頓,會怎么樣呢?
不好說。
路明非嘴角勾勒起一抹苦笑。
昂熱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路明非,然后才說道:
“圖書管里有教授整理出了他們完整的生平軌跡,從公元前,到被你殺死為止,你可以去看看?!?/p>
“完整?”
路明非微微一愣。
“龍族不是不會死的么?”
“通常不會,對于高階的龍族,只要在死前準備好‘卵’,完成靈魂的‘繭化’,就能再次孵化。重生用的‘卵’藏在哪里,這是龍族最大的秘密?!?/p>
校長說淡淡地說。
“但是這一次不同,諾頓自始至終沒有試圖‘繭化’。他選擇和龍侍融合,如果他成功,將可以釋放火系言靈中迄今所知最強大的,‘燭龍’。
為了保護他,康斯坦丁也放棄了‘繭化’,這樣康斯坦丁就再也不能復活?!?/p>
路明非點了點頭,最后一次端詳手里的照片,然而把它放回信封里抵還回去。他不想保留這張照片,保留一個龍王相信自己是人類時明亮的笑臉。
這是命運的悲劇。
他幾乎僅有的三個朋友之一,是龍王。
路明非不愿回想起這點。
“好了?!?/p>
昂熱突然一改之前和藹的表情和語氣,態度嚴肅起來。
“答疑就此結束。作為校長,接下來我要代表校董會責問你幾個問題。”
路明非被這樣的轉變嚇了一跳,立刻正襟危坐。
“在行動中,有多名專員目擊到你有部分龍化表現,你是否私下偷偷使用了違禁藥物或者進行了禁忌儀式,強行提升血統,導致血統失控?”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仿佛要穿透紗布,直視路明非的靈魂。
“沒有!”
路明非脫口而出,聲音顯得急促而清晰:
“我絕對沒有使用任何違禁品,而且,我也沒有失控?!?/p>
氣氛幾乎降至冰點。
然而下一秒,昂熱臉上的嚴肅卻頃刻消融,露出一抹帶著玩味的笑容。
他放松了姿態,甚至伸手輕輕拍了拍路明非纏滿紗布的肩膀:
“放輕松,孩子。只是例行公事,走個過場而已。校董會那里,早就已經擺平了?!?/p>
“你在住院期間,我們已經對你的血液樣本進行了最嚴苛、最全面的分析?!?/p>
“結果非?!蓛簟?,沒有任何異常反應物或者失控的龍血活性?!?/p>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
“而且,長老會內部,也有人替你說話了?!?/p>
路明非長吁了一口。
他剛才是真有點緊張。畢竟,他總不能告訴校長那是因為他過度使用了龍饗吧?
隨即,他又疑惑起來:
“我可不認識那些上邊的大人物,誰會替我這個小蝦米說話?”
昂熱看著面前這個被紗布包裹、卻已隱隱透出鋒芒的年輕人,仿佛聽到了什么極其有趣的事情,忍俊不禁地低笑出聲:
“明非,你對自己現在的‘分量’,似乎還缺乏清晰的認知。”
他微微前傾,語氣鄭重:
“如果不是秘黨高層有意在保護你,封鎖消息,那么此刻,‘路明非’這三個字,早已響徹全球混血種世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F在,僅僅是在學院和黨內核心圈層流傳,就已經讓你成為風暴的中心了。”
他加重了語氣:
“自信一些,年輕人。你親手終結的,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被確認徹底殺死的初代種龍王!”
路明非被這頂巨大的“帽子”砸得有些發懵,他只能尷尬地用纏著紗布的手指無措地蹭了蹭下巴處的繃帶。
“是‘嗜龍血者’貝奧武夫。”
昂熱揭曉了答案,語氣平淡:
“他們家族的歷史,就是一部活著的屠龍史詩,有著直接吞食古龍血清強化自身的傳統,在秘黨內部是絕對的鷹派領袖。他們對你......非常欣賞?!?/p>
校長特意在“欣賞”二字上停頓了一下:
“甚至表達了希望與你直接會晤的強烈意愿?!?/p>
他話鋒一轉,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斷:
“不過,我替你擋掉了?!?/p>
路明非低頭致謝。
“謝謝校長?!?/p>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p>
昂熱微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我們沒有找到諾頓的骨骸。你是他死亡的見證者,關于骸骨的去向,你有什么頭緒嗎?”
路明非當然有頭緒。
因為龍王諾頓的骸骨,就在他的空間里藏著呢!
“沒有?!?/p>
路明非面不改色,臉部紅心不跳地說道:
“當時我已經精疲力竭。如果不是愷撒當機立斷派出小艇搜救,我很可能會淹死在三峽水庫里?!?/p>
本來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的問話,只要有像樣子的回答,校長就能交差。
最后,昂熱站起身,繞過寬大的紅木辦公桌,走到路明非面前。他再次伸出手,這次不是輕拍,而是帶著沉甸甸力量感地按在路明非纏著紗布的肩膀上。
老人微微俯身,目光直視著那雙棕色的眼睛,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最后,還有一句表彰。它不代表卡塞爾學院,不代表秘黨,更不代表校董會。”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僅代表我,希爾伯特·讓·昂熱本人?!?/p>
“干得漂亮?!?/p>